第28章 大快人心。(第3/5页)

外面的陈岳屹和几个近身的卫官听见了,慌忙进去查看,众人一时乱了手脚,七嘴八舌地吆喝:“医官呢?快请医官来!”

王府没有医官,家主的一切都是向家兄妹打理的,廊上听令的家仆得了令,躬着身子传话去了。

先前的隐忍,让他胸口痛不可遏,现在一口恶血吐出来,胸腔里反倒舒坦了。

定定神,他推开左右站了起来,抬起袖子擦干了嘴角的血,蹒跚走到箦床前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喃喃道:“阿翁,儿保护不了阿翁,儿大不孝。”

身后的人纷纷跪地,却不知道应当怎么安慰他。

还是伧业上前来,悲戚道:“郎主请节哀。老家主虽受辱,但成全了毕生大义,他在天有灵,绝不会怨怪郎主的。为今之计,是妥善将老家主安葬,莫再给宵小大做文章的机会了。”

他听后,颤抖着双手想掩住鞭打破损的衣衫,却怎么都掩不住,最后崩溃痛哭,“阿翁为我受辱,我身为人子,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鞭打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是我无能……我太无能了!”

可是那样的情况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还能在政敌面前纹丝不乱,已经是万万分的不易了。

但老家主的身后事必须尽快操办,耽搁不得,伧业便让人取来衣裳,为老家主换上。那些鞭痕,或多或少在身体上留下了痕迹,神域亲自拿金疮药,一点点为他敷上,虽然知道没有用,但这已然是自己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干净体面的衣冠重新穿戴好,寿棺也运送到了灵堂前,只是不能办丧仪,一切只能悄然进行。

那厢南弦被家仆请到了清溪,因识谙还在职上,她是一个人来的。

脚下走得匆忙,进门时候一只鞋都走掉了,奔出去好几步,才又退回来穿上。边走边问引路的婢女:“大王在何处啊?”

婢女怯怯地说:“想是还在灵堂里守着……”

府里愁云惨雾,因为老家主的死,两个近身伺候的婢女受了重罚,险些被打死。那晚哀嚎声响彻王府,嚎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如今办事愈发要小心了,甚至连进门该先迈哪只脚,都要仔细思量。

南弦呢,一心记挂着神域,听说他吐了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吐血,那还有好么,过于伤情,难免累及脏腑,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快步赶到灵堂前,堂上没有悬挂经幡帐幔,只有一口黑棺在地心停着。想必人已经入棺了,案前供有香案,身穿皂衣的神域跪在火盆前,慢慢往里面添加纸钱。燃烧的火焰撩起阵阵热浪,但他的脸色却煞白,连嘴唇的颜色,看上去都淡得白纸一样。

南弦想起第二回 见唐隋,那时他就支开神域,同她说起了赴死的决心。没想到千辛万苦病情有了起色,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人世,有时真是不得不叹服,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

南弦拈了香,郑重在灵前叩拜了一番,起身后唤神域,“让人替你看火,你到一旁来,我替你诊一诊脉。”

他却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淡声道:“我不要紧,不用诊脉。”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是没有半分力气,再去应付任何人情世故了。

南弦理解他,蹲在边上说:“唐公离世,是为了成全你,你莫要辜负了他的拳拳爱子之心,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听了她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转过头道:“我从来不要他这样牺牲,他决定这么做之前,可问过我的意思?现在人不在了,让我一个人承受锥心之痛,我就欢喜了吗?如今我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这身体糟蹋不糟蹋,又有什么分别。”

他颓丧到了极点,像赤足踏过火焰,沸腾停止了,创伤却不能消失。然后懊悔、生气、怨恨、生无可恋。南弦看着这样的他,知道再多安慰都没有用,只是问他:“若唐公与你商量,你能答应吗?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什么锦囊妙计,能两头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