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快人心。(第4/5页)

他答不上来了,确实,他像困在囚笼的野兽,空有獠牙,想不出任何办法。但他也不认同这种结果,努力申辩着,“我们可以再商量,容我些时间,总会有对策的。”

“如果你有对策,唐公就不会出此下策了。”

南弦有时候太冷静,冷静得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味。但正是这种冷静,才能一针见血,直达肌理。

他低垂着眼,眼睫潮湿,厚重得看不见眸子。半晌微微抬了抬衣袖,颤声道:“你看,我连孝都不能为他穿,他白养了我十九年,到最后不得善终,一人背下所有的罪名,死后尸身还要受辱,被人鞭挞。”

南弦道:“他连命都能舍弃,还在乎那幅皮囊吗?只要小郎君记住,他日平步青云,是唐公拿命换来的,你就更要珍重自己,不能轻易倒下。”

混沌之中的醍醐灌顶,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伧业一直提心吊胆在边上听着,现在的郎主没有人敢劝,向娘子的一番话虽然不客气,但有用。

他的身体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僵住了,仅凭自己的力量站不起来了。伧业见他有挪动的意思,忙膝行过去搀扶,南弦也弯腰探出手,合力把他架了起来。

那么高的身量,站住也费了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扶他坐进圈椅里,他垂着头,再也没有说话。

南弦暗暗叹息,牵过他的腕子替他诊断,果然如预料的一样,动气太甚,伤了心脉。正要吩咐人抓药,却听他低声说不必,“我歇一歇就好了,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还吃什么药。”

这些都是托词,就算天塌下来,药还是要吃的。

南弦说:“我这两日不必进宫,我来替你煎药。”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启了启干涩的嘴唇道:“为了我家的事,又劳烦你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脸上的少年气荡然无存,那双眼睛透出了洞穿世事的老辣。她懂得那种绝望,从今往后没有牵挂、没有寄托,天地茫茫,一人独来独往,对于他这样的处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不过悲痛归悲痛,灵柩不能在王府停留太久,以免被人拿住把柄,又以不合礼制上疏弹劾。

反正唐家祖坟是回不去了,神域知道阿翁不是个讲究俗礼的人,他年轻时入京赶考,一留就是好几年,他喜欢建康的热闹繁华。既然如此,下葬便不为难,让人在距离先王陵墓不远的地方点了个吉穴,他与一心追随的二郎,地下终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一切都料理妥当,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圣上说王朝渊交由他处置,如今人押在校事府,等着他去裁决。

经历过大悲大恸的人,喜怒更加不行于色。那日散朝后,一身锦衣入了校事府,坐在密室内下令,让人把王朝渊带上来。

密室内听令办事的人,仍旧是校事府原班人马,昔日的上峰成了阶下囚,要他们提审拷打,不乏杀鸡儆猴的意思。

主簿屠骥,首先是那个最该自危的人。王朝渊所有的命令都是他来承办,照理说小冯翊王是不会放过他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丝毫没有要将他论罪的打算,只是让他站在一边旁观着。

受谁之命,同谋者是谁,这是一定要拷问的。王朝渊也是个硬骨头,一口咬定没有同谋,没有受人指使,那么就可以顺利进入刑讯的环节了。

其实神域并不在乎他招不招,也并不在乎他是否能够牵扯出其他幕后黑手,当他大喊“神域小儿,你能奈我何时”,他几乎笑出来。起身走到王朝渊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阴沉道:“很好,我就喜欢王监察的铁口,你越是强硬,我越是高兴。”

回身看,目光所及之处,屠骥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小冯翊王的语调却很柔和,唤了声屠主簿道:“校事府的手段,我不曾领教过,我不熟,但屠主簿一定精熟。早前屠主簿受王监察支使,替他办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