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职[8](第3/8页)

沉默的司机驶上村子对面的一条公路,穿过一条小溪,又爬上一座山丘。快到山顶时他转入一个农家院子,里面满是夏天的尘土和牛粪。他把拖拉机停在农家门口附近,示意我们下车。发动机还在运转,发出很大的响声。

农民走近门前,敲了敲。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个子矮矮的,扎着一条围裙,她身后的煤油灯光照出她的轮廓。拖拉机司机指着我们对她说了几句,她点点头。司机满意地回到拖拉机上,朝那扇敞开着的门指了指,然后就驾着拖拉机离去了。

刚才他们俩在谈话的时候,我凭借着最后一抹天光,环顾了一下这个农家院子。这是迄今我所看到过的众多农家院子中比较典型的一个,物品东一堆、西一堆的。院里有奶牛棚、马圈和牛栏,在一个手压泵旁边有一只木制的饲料槽。一群褐色的鸡在大堆肥料上刨食。所有这一切看上去都历经雨打日晒,没有现代化、没有高效率,但正是上百万这种传统的农家小院构成了法国农业经济的支柱。

我听到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斧头有节奏的一起一落的声音,那是劈木柴的重击声,还伴随着木头的破裂声。有人在为即将来临的冬天准备柴禾。这时候,门口的女人召唤我们进屋去。

里面也许有个起居室、客厅或休息室——不管叫什么都可以——但我们被带到了家庭生活的中心:厨房。这是一间铺着石板的房间,里面有一个水槽、一张餐桌,明火炉灶旁边有两张破旧的沙发。石头水槽旁还有一个手压泵,表明水是从井里打上来的;照明用的是煤油灯。我把行李放了下来。

女主人看上去很可爱,她有一张圆圆的苹果般的脸庞,灰白色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还有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她穿着灰色的长裙、白色的围裙,微笑着发出鸟鸣般叽叽喳喳的欢迎声。她自我介绍是普雷斯夫人,我们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对她来说,这名字的发音相当难。交流显然被限制在了更多的点头和微笑范围内,但是想想一个小时以前我们在山上的困境,现在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待着,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普雷斯夫人示意伯纳黛特可以去看看房间并洗漱一下——显然这种细节对我来说无所谓。两个女人拿着行李,手拉着手上楼去了。我走向窗口,窗户敞开着,夜晚暖风习习。窗户后面是屋后的另一个院子,那里有辆马车停放在一个木棚旁边的杂草丛中。棚屋的外围有一道栅栏,大概有六英尺高。栅栏里,一把大斧一起一落,劈木头的声音在继续着。

十分钟后,伯纳黛特下了楼。她刚才把瓦缸里的凉水舀入一个瓷盆里洗了把脸,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水从上面的窗户里泼到院子里,原来这就是我听到的奇怪的流水声。我对她耸了耸肩。

“一个很不错的小房间。”她说。正看着我们的普雷斯夫人绽出笑容。她手忙脚乱的,除了赞许的语调,其实什么也没听懂。“我希望,”伯纳黛特带着同样欢乐的笑意说,“这里不会有什么虫子。”

我担心也许会有。我妻子总是被跳蚤和蚊子之类的昆虫叮咬,蚊虫常常会在她那凯尔特族人特有的白皙肌肤上拱出几个大包。普雷斯夫人做着手势,示意我们坐到旧沙发上。我俩坐下来,开始闲聊,而她则去厨房另一头的黑色铸铁炉灶边忙碌了起来。饭菜的香味很是诱人,我感到饿了。

十分钟后,她吩咐我们坐到餐桌边来,并在我们面前放上瓷碗和汤匙,还分发给每人一长条美味松软的白面包。最后,她在桌子中央放上一个大砂锅,锅盖处露出一只铁勺子,她示意我们随便吃。

我给伯纳黛特盛了一份蔬菜肉汤。这是一种浓汤,主料是土豆,既好吃又有营养,还能填饱肚子。我们两人都吃了三碗。我要给普雷斯夫人盛一份,但她谢绝了。显然当地没有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