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诛宇文护(第5/10页)

他父亲沉毅多智、满怀励精图治的大志,却有这样一个狂悖荒唐的继承人,难怪宇文邕会时时头疼。

空旷的正阳宫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虽不响亮,却沉闷而整齐,听起来十分训练有素,从小在行伍丛中长大的伽罗敏锐地发现,这是一支富有战斗力的精悍的队伍,人数虽不多,却个个干练有力。

此刻,在迷蒙的黄昏雨色中,他们到正阳宫来做什么?

随着这阵脚步声,阿史那皇后的脸色也变了,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因紧张而显得拘谨,声音十分庄重地说道:“杨夫人,宫中即将开宴,本宫不能再留你了……”

开宴?

原来这些脚步声如雷霆震动的带刀甲士黄昏入宫,是为了开宴!

伽罗登时明白了一切,她不再多问,敛衽而出,纤长而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阿史那皇后微带惆怅的视线中。

李圆通正在宫门内侧打着呵欠等候女主人,在这个细雨纷飞的夜晚,伽罗扭过脸去,极目远眺。

不远处,宇文邕生母叱奴太后所住的含仁殿里,灯烛一一亮起,烛下人影幢幢,甚至听得见长刀在皮鞘里锋鸣的声音。

这是个春天的夜晚,这是北周天和六年(公元572年)的春天,这同样是个细雨纷飞的三月末,在独孤信尘封已久的大司马府里,那些独孤家的鬼魂们会不会绕院徘徊?而崔夫人院中那些多年未经修剪的梨树,会不会像当年一样盛开?

在宫门外,随国公府的三马安车和大冢宰府的青盖四马安车迎面相逢。

“退避路边。”伽罗平静地吩咐。

李圆通十分不乐意地看着自己府上的车辆谦卑地退至路边的烂泥中,涂朱的车辐上溅满了肮脏的泥点。

而宇文护那辆前呼后拥的青盖车,却连速度都未减一下,便呼啸着,直冲至朱红色的宫门前,那四匹马飞腾的蹄间,似乎带着一种宿命的气息。

宫门大开,正阳宫铺满黄沙的宽阔驰道上,刹那间布上了大冢宰府马车的深深车辙,那深黑的车辙一直没入黯淡的夜色。

在长安城,只有宇文护一个人被准许在正阳宫驰道上驾车,也只有他一个人被恩准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甚至,在正阳宫里,身为帝王的宇文邕见了这个堂兄,也得按家人礼来跪拜,在叱奴太后所住的含仁殿里,伽罗曾亲眼看见过这样的场面:宇文护陪叱奴太后坐着闲谈,而皇上宇文邕却躬着腰侍立在旁……

宇文护一直以为宇文邕恭顺得理所当然、心平气和,他以为宇文邕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皇帝,他以为宇文邕只是一个没有志气的傀儡,为什么他从不肯正视宇文邕“毁法灭佛”的胆量和大举攻齐的魄力?

李圆通不经意地转过脸来,惊讶地发现,此刻,夫人仰首天际,脸颊边竟然静静地流淌下两行清泪,在这个沉黑的下雨的春晚,他有些分不清了,这到底是车帷外溅来的雨点,还是自己的错觉?

在杨府长大至今,他从没有看见过夫人的眼泪。

宇文护的青盖四马安车驶至大德殿前,宇文邕已经等候多时。

昨天他特地调开了齐王宇文宪,却把宇文宪手下的高颎和贺若弼都调至宫中,上次趁伐齐之机,宇文邕连夜带兵偷袭长安城不成,却也让他一下子收服了高颎和贺若弼两员猛将,成为内应。

高颎和贺若弼都是宇文宪的手下,深知齐王宇文宪夹在堂兄宇文护与四皇兄宇文邕之间,进退两难,所以今日之事,两人虽然深知其谋,但却瞒得宇文宪毫不知情。

“大哥!”宇文邕亲切地唤道,急步下阶迎了出来。

“皇上召我入宫,有何要事?”杨素将宇文护扶下马车,宇文护也不见礼,便大大咧咧地与宇文邕以平辈口气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