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村里的童年(第3/6页)

“也不是的,有些孩子去了剑桥,那也有学院。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去牛津要么就去剑桥。”姑姑笑着说,仿佛鼓励似地让他继续问下去。

四岁的埃德蒙沉思了几分钟,说:“我长大了去哪个学院呢?去牛津还是剑桥呢?”他天真而认真的小脸让姑姑不由地笑出声来。

“小伙子啊,没有适合你的学院。你上完中学就要去工作了。但要是你真有本事,就该去牛津最好的学院。”然后姑姑就给他们讲她母亲那边华灵顿家族的故事。

姑姑说她的一个叔叔是个作家,说不定埃德蒙长大了可以像他一样聪明。事后劳拉曾向妈妈说起这些事,妈妈摇摇头说从没听过叔叔写了什么书,即便他真的写了本书也是浪费时间。他又不是莎士比亚或者玛丽•布雷登之类的作家。

她希望埃德蒙别变得“聪明”。对工薪阶层来说,有个好使的脑子不是件好事。这种灵光劲只能让人不满足又不守本分,最后只能丢了工作。这种事她见过不是一两回了。

其实劳拉的妈妈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受过的教育也是中上。她的真名叫艾玛,在邻村的教堂墓地边的一个村舍里出生长大,小时候是个招人喜爱的金发小姑娘。

她常会和孩子们说,自己就像是诗人华兹华斯《我们七个》诗中的小姑娘。住在雀起乡教堂边的教区长和他的姐姐洛小姐都特别喜欢漂亮的小艾玛,洛小姐还总是在放学的时候请她来家做客。小艾玛有甜美的嗓音,不仅在洛小姐那学唱歌,还学会不少十八世纪末大家闺秀的礼仪。比如用精美的字体写信,还把字母S拖出一个漂亮的尾巴。

那时洛小姐已将近八十岁,后来她在劳拉两岁半前就去世了。劳拉还被妈妈带去见过年长的教区长。那次拜访是劳拉最早的记忆之一,她依稀记得屋里昏暗的灯光,墨绿的墙纸和屋外探到窗口的树枝。比较清楚的记忆是一双颤抖的布满经脉的手把一个冷而圆的物件放进她手里。后来劳拉才知道,这光滑而冷圆的东西是洛小姐上托儿所时用的瓷杯,算得上是一件古董了。这件白底绿叶的瓷杯在劳拉家的壁炉上陈列了很久。后来瓷杯碎了,对一向轻手轻脚的劳拉一家来说挺奇怪。但洛小姐把瓷杯精美的图案深深印在脑海里,之后洛小姐对绿白相间的迷恋也是源于此吧。

艾玛经常给孩子们讲她过去的故事:教区长,她在教堂庭院的家,唱诗班的人晚上拿出乐器排练的情形,她爸爸在里面拉小提琴。

她更喜欢给孩子们讲的是在另一个教区长家做保姆的故事:

教区长名叫约翰•斯通,不富有,家里房子也小,但还是请了三个佣人:一个厨子,一个女佣还有保姆艾玛。房子里住了教区长和妻子,九个孩子,三个佣人,还有三四个男学生。一天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定居的亲戚来英国探访,他们鼓动保姆艾玛一起去澳大利亚。艾玛本来都下了决心去的。结果之后的一天晚上大家不知为什么闲聊到了蛇,讲到澳大利亚的平房和花园常有蛇的踪迹。“有蛇?那我就不能去澳大利亚了,我忍受不了那可怕的动物。”艾玛说。

最后艾玛没离开英国,而是结婚了,变成了埃德蒙和劳拉的母亲。劳拉和其他孩子们都很庆幸,如果当时妈妈选择离开英国,就没有她了。

不过仿佛澳大利亚对艾玛有一种奇妙的召唤,后来她的二儿子成了昆士兰的一个果农,一个外孙如今是布里斯班的一个工程师。妈妈说这一大屋子人都特别欢乐,晚上在客厅里合唱。

教区长约翰•斯通家的小孩子总是相亲相爱谦逊有礼,从不无理取闹或自私自利,是艾玛家所有孩子的榜样。

但劳拉记得最后一次去拜访他们家时,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孩揪她的头发,冲着她做鬼脸,把她的玩具娃娃埋在果树下,还偷了厨子的围裙挂在脖子前装教皇。也许这家孩子在保姆艾玛离开后品行变坏了。最后是约翰•斯通家的大女儿莉莉小姐送他们离开的,莉莉小姐当时十九岁,跟着艾玛一家一路走到艾玛家,然后一个人在傍晚走回去。劳拉记得她为了省力坐在婴儿车前面,双腿在前轮上晃荡,路人见到这情景都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