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烛镇绿里(第3/4页)

学徒结婚前会离开原先的雇主,找一家独立住宿的新雇主。在城镇,独立住宿越来越多。一个干活好手总会有工作。不少年轻人选择住在雇主家,因为食物好,床好,不用早上六点走到干活的地方。

蕾恩小姐的父亲以铁匠的身份初到烛镇绿里。他穿着新皮围裙,肩膀上扛着一筐工具,从北安普顿走来。这样的长途跋涉不是因为生活拮据,她的祖父其实是邻村的一个铁匠工头。当时的规矩是结束学徒期后,铁匠要去不同的铁铺工作积攒经验。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也被叫做“旅行工”,他们需要四处旅行。

蕾恩小姐的父亲没有走多远,因为他爱上了第一个雇主的女儿。她是独生女,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虽然男孩是铁匠工头的儿子,女孩的家长不同意。

这段恋情一开始就遭到女孩家长的反对。母亲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给小铁匠补袜子,她一把夺过袜子丢到壁炉里。父亲说自己宁愿女儿躺在棺材里也不让她嫁给一个四处奔波的小铁匠。父母为女儿花了那么多心血,女儿至少该嫁个农场主。不过后来女孩的家长同意了这门婚事,小两口住在女孩家,后来继承了那栋房子。客厅里有一幅两人结婚的画:新郎穿着紫色的裤子,戴着白手套(他怎么把铁匠粗糙的大手塞到那手套里的?);新娘穿着紫色的丝绸裙,披着白色的蕾丝披肩,戴着镶着绿叶的白色圆帽。

年龄一到,蕾恩小姐就被送进了寄宿学校。寄宿学校很传统,女孩互相称呼“某某小姐”,甚至游戏的时候也这样。女孩们每天躺在卧室的地板上改善形体。惩罚都是根据犯错的大小而量刑。蕾恩小姐长大后觉得最好笑的回忆是得意地站在讲台上,一边重复说“收腹”,一边拍拍肚子。她们练得一手好字,擅长针线活。当时这样的教育对于七八岁的女孩来说是足够的了。

蕾恩小姐打开一个抽屉向劳拉展示以前的宝贝。她给劳拉看一只丝绸长筒袜“你觉得我补得怎么样?”。劳拉接过袜子才发现脚跟和脚趾部分都是补上去的,补上去的部分和原来拼接得天衣无缝,针脚繁密细腻。

劳拉说:“这一定花了很久时间!”

“这花了一个冬天。真是浪费时间,我从来都不穿它。我母亲找出这袜子,让我在男人们在家的时候缝。在男人面前缝衣服是不合适的,除了男人的睡衣,自然不能缝内衣。在室内读书也会被当做浪费时间、无所事事。但是剪开袜子重新缝好就会被当做勤劳的象征。你真幸运没生在那个年代。”

虽然蕾恩小姐缝补技术一流,她不再自己缝衣物,这活都是齐娜的。也许她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针线活都做完了。

蕾恩小姐有一辆马车和一只栗色的母马叫佩吉。马修和两个小铁匠每周三次去拜访不同的马厩,他们带着马掌和工具。有时剩下的一个铁匠也出门,铁铺就变得阴冷寂静。劳拉溜进铁铺,呼吸着铁和灰烬的味道,拉动风箱看着灰烬变红,掂量大铁锤的重量,用小铁锤敲到铁砧。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候,送货人把铁条搬到铁铺门口的草地,“克零克零”的声响像在敲铃。送货人拍拍疲倦的马,沉重的车轮碾过地面。

各式各样的马匹被送去打马掌,拉车的马安静又耐心。杂货店和屠夫拉篷车的马;吉卜赛人瘦弱的老马;还有外村人丢了马掌的马。村里有几只驴子也需要打掌,这都是年纪最小的铁匠的活,因为其他人觉得给驴子打掌有失身份。过路人会开玩笑“谁告诉我动物和人谁是老大?我看不出之间的区别啊。”

多数马很耐心,有些人一走近就又蹦又踢。马修熟练地安抚受惊的马,轻松地打好马掌。他俯在马耳边轻语几声,也许是手和声音平静了躁动的马。大家觉得马修一定是给马说什么奇妙的东西。马修说:“我只是用马的语言和它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