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屋(第4/6页)

“都是些什么学校?”我问。

“菲利普·埃克赛特学院,然后是耶鲁大学。都是有伟大文化的地方,石头建筑,堆满书的图书馆,还有好学的年轻人。不算太好玩。空谈相当多,几乎没有什么实干。”

“你给我的书,就是他们在那里教你的吗?”我问,“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和亨利·大卫·梭罗。”

“这些学校往我的脑袋里塞满了美好的理念,关于精神和灵魂、关于自然、关于我们的连接性,哈里。然后他们把我送回家交给父亲,这样他就能教我如何摧毁我的精神、灵魂和自然,而且不单是我的,他教我如何摧毁所有的精神、灵魂和自然。父亲还教我,如果实践得好,变得非常精于此道的话,我就能富得流油、拥有一切、控制所有人,并且制定适合我的法律,那样我就能赚更多的钱。”

“听起来你的教育没什么用武之地啊。”

“这是每天存在于我体内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背负着它活下来了,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仍活着。”

“但看起来活得不开心。”我说。

“一些日子,我感觉它就要压碎我,”本苦笑着说,“我觉得我的日子到头了,我宁愿不要那样死去。我宁可坠树身亡!但你一定觉得我疯了。”

“完全没有。”

“我父亲在建一座宏伟的庄园,”他继续说,“这处庄园的宅邸会有高耸的巨树并排矗立。它看起来会像是自己从森林里长出来的,因此也是对我父亲财富来源的致敬。必须找到几十棵古树,砍倒,纵向对开,然后运到建筑工地去。父亲希望我亲自挑选这些树木。”

“但你读过建筑学或工程学吗?”我问,一想到本的离去,我就感到忧虑,“你能设计和建造出来这么一个东西吗?”

“我不是建筑师,”本承认,“在这一点上,我父亲只付钱给最好的人选:芝加哥的一个叫伯纳德·亚瑟的人。不过,他还是知道,我比他所有的工头都更理解森林。我将挑选木材,用作他新宅邸的梁柱。还有,他打算让我为他提供一项遗产,鉴于我将继承这处庄园。”

“一项遗产?”我问。

“孩子。”他说。

“我明白了。”我说,听他提起虚无缥缈的家庭,我感到一阵极度的妒忌。

“要砍倒我们昨天爬的树,你能想象吗,哈里?”本尖厉地问我,“你能想到去把那棵树切开,这样有个人就能用它的残体给他家的房子做壁板吗?你能吗?”

“永远不能。”

“那就是他想要我做的事情,他把我叫去西雅图的目的。”

“他叫你去西雅图了?”

本悲伤地摇摇头,大笑着饮下他那杯威士忌。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我们工作的间隙跑回来露营?”他问。

“你说你的事情做完了。”我说。

“是,好吧,我猜我在那件事上撒谎了。”

“那你为什么过来?”

“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灵魂伴侣,哈里。我想爬一棵树,而且想和你一起爬。”

我们四周漆黑的林子里藏匿着闪烁的动物眼睛。本压灭篝火,只剩余烬对着我们呼吸。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你不去呢?”我问,“你为什么不拒绝?是因为你的遗产吗?”

“别搞笑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低劣。”

“那是为什么?”

“为了纠正我父亲和其他像他那样的人犯下的错误,”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我为了自保而逃离他的财富和势力,那将是非常自私的举动,哈里,你能理解的,不是吗?一个人在道义上有责任纠正不公,而不是逃它、躲它,假装它不存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把我父亲的公司引上正途呢?我可以改变世界,哈里。不只为我自己,为了你,或我认识的人,而是为所有人。这是我的职责、我的义务。有些事情就是必须有人去做,无论做出多少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