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10月15日(第4/7页)

从没收到过?我问。从没,她答。她不知道她来之前道斯是不是收到过信,不过自打布鲁尔小姐在这儿工作起,确实没有一封信是给她的,在过去一年里,她也从没寄出过一封信。

我问:“难道没有亲友挂念她吗?”布鲁尔小姐耸耸肩,“就算有,她可能也与他们断绝了关系,或者,他们可能与她断绝了往来。这种情况在监狱里是会有的,”她的笑容有些僵硬,“这里有些人喜欢把秘密藏心里……”

她拘谨地说道,然后继续往前走。我赶上她时,她正在给一个可能不识字的女囚念信。她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我继续朝前走,走到了第二段囚室区。我的步子很轻,好在道斯抬头看见我前,有一两秒钟时间可以透过牢门栅栏,仔细打量她。

我之前未曾想过,在外面的世界,会有谁思念着塞利娜·道斯,会有谁给她写些平常琐碎或善意的信。现在发现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她的孤独与囚室的死寂似乎更加深重了。我发现,布鲁尔小姐的话其实比她想象的还要在理:道斯确实把秘密都藏在心底,哪怕在米尔班克,她都不愿吐露自己的秘密。我又想起另一个看守说的,尽管道斯挺漂亮,但没有一个囚犯愿意和她成为“伙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我看着她,胸中涌出一股怜悯之情,心想,你就像我一样。

我希望我当即就走了。我希望我离开了她。但当我注视她时,她抬头捕捉到了我的目光,莞尔一笑,似乎是等着我来。我便不能离开了。我向牢房另一头的杰尔夫太太示意,待她拿出钥匙打开门,道斯已把针线活放在一边,起身向我问好。

这次,是她先开的口。看守放我进去,在我俩身后上了锁,磨磨蹭蹭地离开后,她说:“真高兴您能来!”她说上一次没有见到我,很遗憾。

我问,上一次?“噢,对,就是你忙着和你的老师上课那次。”

她猛地抬头,“她啊。”她说那些老师把她看作这里的神童,因为上午在教堂里教的《圣经》段落,她下午就能流利背诵。她说除此以外,她还能做什么度过这些空白的时间呢?

她说:“我更想同您说说话,普赖尔小姐。上次,您对我很好,我配不上您的好心。自上一次起,我就一直希望……您说,您是来做我的朋友的,不过在这儿,我已经记不清友情是什么样的了。”

她的话十分中听,我越发喜欢也越发可怜她了。我们聊了一会儿监狱的日常作息。我说:“你是不是以后会搬去条件好一些的监狱,比如,富勒姆的那个?”她只是耸耸肩,说监狱都是一样的。

我要是那时离开去看别的囚犯,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心神不定了。但是,她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最后,我忍不住说,一个看守很好心地提到,她从没收到过什么信件……

我问,那是真的吗?米尔班克之外,真的没有人关心她在这儿受的苦吗?她打量了我一阵,我以为她又要倨傲地沉默了,但过了会儿,她说,她有很多朋友。

没错,她提到过她的幽灵友人,不过,在她过去高墙之外的生活中,肯定还有别的人惦记着她吧?她又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有家人吗?”

她说她有个小姨,过世了,现在时不时会以“幽灵”之身来看她。

我问:“你就没有活着的朋友了吗?”

她冷冷地反问,要是我在这里,会有多少朋友来看我?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并不富丽堂皇,但也并非像这里许多囚犯一样,被“小偷和恶霸”所包围。况且,她“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在这样一个地方”。她与幽灵更亲,他们不会对她指手画脚,而其他人,只会嘲笑她的“落魄”。

这番话似乎是字斟句酌的。听罢,我不情愿地想起她牢门外搪瓷板上写的罪名:欺诈行骗 人身伤害。我说,其他我探访的女囚都愿意聊聊她们的罪行……她立刻说:“您要我说我的罪。行啊,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呢?但问题是,我根本没有罪!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