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怒火(第3/8页)

满人讲究打千儿,也就是单腿跪,不那么隆重,适用于一般请安。双膝跪是大礼,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容实是一品大员,容老太太的诰命也不过二品,论理受不起他这一跪。今天不问青红皂白的磕头,想来肯定有说法,心里虽明白了七八分,还是不能安然生受,“这怎么话儿说的,万万当不起。”吩咐左右,“快把二爷搀起来,起来好说话。”

容实婉拒了搀扶,恭恭敬敬两拜六叩,磕完才起身,垂手说:“我今儿来不为旁的,就为登门求亲。我和颂银的事不敢瞒着长辈,原本早就该提的,只因这样那样的事,总被耽搁。我和她经历的波折不小,可是两个人的心思从来没变过。到如今实在是忍无可忍,我要娶她,不管上刀山下油锅,一定要娶她。老太太和太太答应是我的福气,要是不答应,容实打一辈子的光棍,请老太太和太太瞧着我,瞧我能不能说到做到。”

在座的人听了都很觉惊讶,纷纷瞧老太太的反应。老太太半天没说话,垂着眼皮慢条斯理抚她膝头上卧着的波斯猫,间或打量他们两个,最后将猫推走了,寒着嗓子道:“二爷今儿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们两个好,我上年就知道了,我不是个古怪老太婆,愿意看见儿孙称心遂意。可是上回出的事儿,她瞧着你的面子能原谅,我这个当祖母的却不能。你们太太过于厉害了,这样的婆婆将来伺候不起。咱们是包衣出身,在宫里给皇上当奴才,回了家还要接着当奴才,凭咱们二妞的人才,犯不上。那次的事儿你是没瞧见,她回来的时候眼都直了,我和她额涅心里疼得刀割似的,她一向要强,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咱们明说吧,对你,绝没有半点挑拣,挑拣的是你们家老太太和太太,这么不讲人情,拿我们当什么了?佟家的闺女不愁嫁,就是做姑子,也不能进你容家门。再者……”她带着责难的意思看着颂银,“眼下的局势瞧准没有?宫里能放你们成婚?你们小孩儿家,喜欢上了就想长相厮守,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们。可你们都是做官的,审时度势还要我老太太教么?你阿玛给派出去做河监了,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颂银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她这回办事是太不靠谱了,阿玛上外地治水分明是皇帝的刁难,自己胆大任性才害了阿玛。可她如今都交代给了容实,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已经到了这步,因为外界的种种干扰,果然不要他了吗?

她陷入两难,容实着急起来,慌忙叫老太太,“您是最慈悲的人,能眼睁睁瞧着咱们自苦吗?当初容绪和金墨结亲,也是奔着底下兄弟姊妹能长远走动的意思。上回家母找颂银,我心里一直对她有愧,不敢怨怪母亲,错都在我,要不是我和当今圣上置气,也不会引出那件事来。老太太不答应,我来前也想到了,我这样贸贸然登门委实乱了规矩。只因才从外头回来,来不及置办什么,已经传话回去了,家里筹备的东西都抬进府里,老太太不愿接着,送到庙里接济穷苦人就是了。我对颂银的一片心,只要做到便问心无愧,日后再多的难事都由我一力承担,求老太太成全。”

他不能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所以说的话难免显得空泛。老太太哼了声,“你一力承担,拿什么承担?东西万万不要送来,就算进了门,我也着人扔出去。别闹将起来,回头大家脸上不好看。”

颂银知道老太太是劝不动了,她对容家的成见已经完全转移到容实身上,这会儿容实就是金子做的,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她瞧瞧她额涅,太太在旁边插不上话,脸上神情一直处于惊讶的状态。大概是不明白,宣称伤寒闭门谢客的人,怎么上外头和容实遇上了。与其等她来问,还不如自己招供,她横下了一条心,“老太太,太太,我这两天压根儿没在家,我上热河,找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