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不重精神(第4/4页)

问:我觉得你的作品应当属于现代主义,你怎样看这个问题?

答:我的作品确实属于现代主义,但我也被早期的作家影响,例如塞万提斯、莎士比亚、但丁、歌德,还有圣经故事等等。现代主义是从古代发源的,文学的暗流一直存在着,只是浮躁的世人不去注意罢了。我努力学英语,就是为了阅读西方经典文学,我以后还要读荷马等人。我一直不自觉地吸取西方的营养,直到这几年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在用异国的武器对抗我们传统对我个性的入侵。

问:你对美国当代作家如何看?

答:不客气地说,我认为大部分当代美国作家的作品不如过去的作家。总的趋势是表面化。美国人的国民性同中国也有相似的地方,深入不下去,但原因并不相同。不过总的说来,美国还是有很多高层次的读者,编辑中也有不少厉害的,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纯文学。不像我们这里,关于这种常识问题还要大张旗鼓来讨论。但毕竟,中国也向纯文学起步了。

问:你在青年读者中应该有市场,我认为你的文学属于未来的青年。

答:也许吧,我向读者提供一个美丽的心灵世界,这个世界比表面的所谓“现实”重要得多。这个梦幻般的世界比我们的“现实”更大、更深,人类永远在探索它,但永远不可能把握它。从古至今,艺术家们的探索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当然希望我能感动年轻一代读者,尤其那些三十岁以下的。

问:你对中国文化如何看?

答:我每天泡在这个文化里,我没必要说它的好话。中国文化缺乏自我认识的力量,它不可能自己救自己。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文化的根又深又长,想要撼动这株老朽的大树不容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将西方思想引进来、消化。不是当代一些西方人的想法,而是那种核心的、经典的理性精神。在文学上则是幻想传统。当代西方也在没落,正在失去他们的传统。我在一套书的前言中这样说,我的思想感情像从西方传统中长出的植物,我将它掘出来栽到中国的土壤里,这株移栽的植物就是我的作品。

问:请描写一下你的潜意识的写作。

答:我的写作是理性和感性合一的产物。我必须肆意发挥,我又必须用强力控制自己。控制不是为了节制,而是为了更肆意地发挥。总之是种把人往死路上逼的写作。这听起来有点玄,如果你读了我的评论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潜意识写作令人上瘾,而且没有退路,只要一退就全盘崩溃。我现在还不会崩溃,这几年我创作大丰收。

问:你的小说同自传有关吗?

答:我的所有的小说都是精神自传,评论则是自我精神分析。但它们同我的世俗生活没多大关系。我写的是深层的东西。大概真正的现代主义都是这样吧,现代人必须关心更有意思的东西。当然,能够看到这个层次的读者,需要较深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