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发条鸟与星期二的女郎们(第5/12页)

不,不对,不是微妙的,是大幅度的,甚至无可挽回的。

“我现在在床上呢,”女郎说,“刚冲完淋浴,一丝不挂。”

得得,我想,一丝不挂,岂不活活成了色情录像带!

“你说是穿三角裤好呢,还是长筒袜合适?哪种性感?”

“哪种都无所谓,悉听尊便。”我说,“不过,抱歉,我没兴致在电话中谈这个。”

“十分钟即可,只十分钟。为我消费十分钟,你的人生也不至于蒙受致命的损失吧?此外别无他求。不是有友谊那个词吗?总之回答我的提问:是赤身裸体的好,还是穿上什么好?我嘛,应有尽有,吊带长筒袜啦……”

吊带长筒袜?我脑袋好像有点神经兮兮起来。如今穿吊带长筒袜的女人,岂不是《阁楼》上面的模特之类吗?

“就赤身裸体好了,别动。”我说。

四分钟。

“下面的毛还湿着呢,”女郎说,“没使劲用毛巾擦,所以还湿着。暖融融湿乎乎的,柔软得很咧。很黑很黑,毛毛柔柔,摸摸看……”

“喂,对不起……”

“那里面要温暖得多哩,就像一块加热了的奶油糕,湿乎乎暖乎乎的,不骗你。猜我现在什么姿势?右腿支起,左腿打横,用时针打比方,也就十点零五分左右吧。”

从语气听来,显然她并非说谎。她真的是两腿开成十点零五分角度,下部温暖而湿润。

“摸一下唇,慢慢的哟,再打开,慢慢地。用手指肚轻轻触摸。对了,轻轻地轻轻地。再用另一只抓弄乳房,由下而上,慢慢推压,轻轻捏住乳头,反复捏,捏到我达到高潮为止。”

我再不言语,放下电话。随后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吸了支烟。手表此时显示停在五分二十三秒。

闭上眼睛,仿佛涂得乱七八糟的各种颜料般的黑暗朝我身上压来。

这是为什么?我想,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轻易把我放过?

十分钟后电话铃再度响起。这回我没提听筒。铃声响了十五次,止息了。铃声咽气后,重力失去均衡般的深深的沉默充溢四周。那是五万年前封在冰河里的石头一样的沉默。响十五次的电话铃声彻底改变了我周围空气的质地。

快两点时,我翻过预制板院墙,跳进“胡同”。

说是“胡同”,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胡同”,不过是别无其他称呼的代名词罢了。准确说来,连道路都算不上的。道路乃是一种通道,有入口有出口,顺之而行即可抵达某一场所。

然而这条“胡同”却一无入口二无出口,顺之前行,碰上的不是预制板墙就是铁丝篱笆,甚至称为死胡同都当之有愧。因为死胡同至少有个入口。附近的人们只不过姑且称其为胡同罢了。

“胡同”飞针走线似的穿过各家后院,长约二百米。路面虽有一米多一点宽,但由于围墙外占,加之墙上放了诸多杂物,致使好几处须侧起身子方得通过。

听人说——说的人是我舅舅,他以低廉得惊人的租金将房子租给我们,“胡同”也曾有过入口出口,作为捷径发挥过连接此路与彼路的功能。但随着经济起飞,原为空地的地方建起了新的住宅,路面受压被挤,骤然变窄。而居民们也不喜欢别人在自家前檐后院出出入入,小径便被封死了。起始只是不甚起眼的掩体样的东西挡人视线,后来有户人家扩展院落,索性用预制板墙体将一端入口堵得严严实实,进而另一端入口两相呼应似的也被牢不可破的粗铁丝网封死,狗都休想通过。居民们本来就很少利用这条通道,堵住两端也无人说三道四,何况又利于防盗。因此,如今这条通道俨然被废弃的运河一般无人光顾,唯一的作用便是作为缓冲地带将住宅与住宅分隔开来。路面上杂草丛生,处处挂满了黏乎乎的蜘蛛网在等待飞虫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