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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说:“请节哀。”那声音真的很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不过,”他继续说,“在准备守灵和葬礼时我听到了很多奇怪的事。像是邻居说,不时有年轻男人进出这个家。我不认为家母会带年轻的情夫入室,但对方像是上班族这一点却令我很在意,而且好像是两个人一起来,还有人说听到他们在玄关聊得很愉快的声音,所以应该是相当熟识的人。”

我感觉全身发热。明明是个凉爽的季节,我却开始冒汗。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那就是家母的存款被提领了很多钱,分成好几次,领走了几百万元,连定期存款也解约了。”

我低着头听他说。他如果认为我是陌生人的话大概就不会对我说这些了吧。不,大概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开口要我进来上香了吧。我想逃离这里,但却像是被人施了法似地下半身黏在坐垫上。

“根据存款的记录,我发现钱是汇进了一家叫做东西商事的公司。老实说,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因为我知道那家公司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和它扯上关系。不过,这总算让我知道了家母自杀的理由。从银行领出来的大笔现金大概也是进了东西商事的口袋。那些钱可以说是她的全部财产,当她发现那些钱被人骗走了,八成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吧。”

听完他的话,罪恶感再度排山倒海而至。当时,川本房江说那些钱只是她一部分的存款,但那一定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而撒的谎。

“我马上联络东西商事,却像是在鸡同鸭讲。或许该说是,他们根本不打算要处理。我心想,既然电话里讲不通,干脆上门讨回公道。可是,如果想要回钱,就必须要有购买黄金的收据。我找遍了家母全身上下,整个家里都找不到类似收据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有收据——我心想,这是为什么呢?仓持确实交给她了呀。

“我是这么认为的。家母可能把收据处理掉了。”

我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川本女士自己吗?”

“对。”

“为什么……?”

“我不知道。事到如今,虽然真相不明,但能够想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单纯不想让世人知道她上当受骗。家母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她说不定是因为怕死后不知要被人如何嘲笑,无法忍受才将收据处理掉的。”

我也觉得这有可能。

“另一个原因是,”他舔舔嘴唇。“她可能要包庇对方。”

“包庇?”

“包庇强迫推销怪东西给家母的人。那人能够获得家母的信任,大概很会讨她的欢心吧。家母即使知道自己受骗了,也还是无法憎恨那个人。不但不恨,她还湮灭了所有的证据,以免给那个人添麻烦,或让那个人受苦。唯有存折上的记录她无力更改。”

我心想,不可能吧。这世上会有人想要包庇欺骗自己的人吗?但相对地,我也觉得说不定真是如此。我眼前浮现川本房江在和仓持聊天是那张幸福洋溢的脸。有时,她也会笑容满面对着我。

“不过,我不会放弃。”他用尖锐的嗓音低声说,“我不知道家母多么重视那个推销员,但对我而言,他是折磨家母的恶魔。我不能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他也许有他的苦衷,但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所以和那家叫做东西商事的公司亦属同罪。我想告诉他,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总有一天我会以某种形式向他报仇。”

这句话是冲着我说的。他看穿了我就是推销员之一。同时,他要我将这句话告诉另一个推销员。

他叹了一口气,浅浅地笑了。“我一时情绪激动,好像有点说太多了。不过,对你说这些可能也没用,毕竟你是家具行的人。你什么时候进现在这家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