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7/9页)

当我回忆那些往事,当然,是在我终于清醒起来的时候,我就想,那是60年代,我才刚刚长大。我遭受侮辱和打骂,而我认为那是我咎由自取。难怪我会沉湎于毒品无法自拔。我就像漂浮在冰河上的一根稻草,无力改变自己的方向,只能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所以我宁可选择在毒品的麻醉中沉沦度日。

随后有一天夜里,因为天气太热,我在睡袋里睡得不太安稳。我梦见了我的爸爸。在噩梦中他还活着,而且要做伤害你的事。噩梦一旦在我的生活中扎下根,就再也挥之不去。毒品、性爱和药物都无济于事。终于,我受不了了。于是我对一个名叫小熊维尼——大家都那么叫他——的家伙说,只要他愿意带我回家,我愿意一路伺候他到西雅图,当然,伺候就是陪他睡觉。我给了他地址,我们五个人挤在一辆破旧的大众面包车里,吞云吐雾,听着大门乐队[6]的歌,一路颠簸着向北驶去。夜里我们就在路边宿营,用篝火和平底锅制作大麻饼干,吸毒。

我的噩梦愈发丑陋恐怖起来。我开始在白天的时候看到雷夫,并怀疑他的鬼魂一直跟着我。我听到他骂我是个荡妇,还是个可恨的妈妈,因此我经常在梦里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有一天,我忽然从睡梦中醒来,虽然脑子还没从大麻的麻醉中完全清醒。我发现我们的车子停在了我妈妈的房子前面。车身一半在街上,一半在人行道上。车上的人恐怕谁也不记得我们停了车。我爬过铺着地毯的车厢,从车里跳下,来到街上。我知道我看上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还散发着臭味儿,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跌跌撞撞地穿过大街,走进妈妈的房子。

我打开纱门进屋时,你就坐在厨房的餐桌前,手里玩弄着一把勺子。楼上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那是外公。”你说。我顿时勃然大怒。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我冲上楼梯,结果撞上了墙。我大声喊我的妈妈。最后在卧室里找到了他们。我的爸爸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看起来像具尸体。他的脸皮松垮垮的,苍白得吓人,口水沿着嘴角一直流到脖子里。

“他还活着?”我大声问。

“瘫痪了。”妈妈说着站起身。

我想对妈妈说我要带你走。我想看到她眼睛里的痛苦。可当时的我疯疯癫癫,大麻的劲儿还没有过去,连集中精神都感觉困难异常。于是我又跑下楼梯,一把将你抱在怀中。

我妈妈紧跟着我跑下楼,“多萝西·吉恩,他已经瘫痪了。我对警察说他得了中风。我对天发誓警察绝对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没人知道你推了他。你可以安心留在家里。”

“你外公能动吗?”我问你。

你摇了摇头,又把拇指伸进嘴里吮吸起来。

可我仍死死抱着你不忍放开。我幻想着为自己赎罪;幻想着和你从头开始新的生活;幻想着有尖桩篱笆围绕的房子和带辅助轮的童车,以及营火少女团的篝火晚会。

于是我把你带走了。

后来因为让你误吃了一块大麻饼干还差点害死你。

你不省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送你去医院的人甚至不是我,而是司机小熊维尼。

“多萝西,我觉得不对劲啊,那些大麻小孩子可能受不了。你看她的脸都青了。”

我抱着你去了急诊室,并撒谎说你在邻居家找到了藏大麻的地方。当然,没人相信我。

直到后来你脱离危险并安然睡去的时候,我才偷偷溜回医院,用别针把一张纸片别在你的衣服上,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我妈妈的电话号码。那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后来我才想明白:我不配拥有你。

离开之前我吻了你。

我想你肯定不会记得这些事。但愿你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