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8/9页)

在那以后我就彻底堕落了。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可以拉伸的橡皮。大麻和安眠药使我的大脑变得迟钝,我对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起来,那种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生活你是想象不到的。接下来的六年中,我跟过形形色色的团体,坐过各种各样涂得乱七八糟的破校车,很多时候不得不在公路边搭便车。大部分时间我都抽大麻抽得晕晕乎乎,连自己身在何地都不清楚。我去了旧金山,当年大地震的中心。性爱、毒品、摇滚乐。我坐过一个叫吉米的男人开的大众面包车。还坐过琼和鲍勃开的一辆丰田亚洲龙。不过很多事情我都记得朦朦胧胧,直到1970年的一天,在去参加一场和平集会的途中,当我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向外望的时候,我看到了太空针塔。

当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加利福尼亚州。于是我急忙大声喊道:“等等!我女儿住在这附近。”

车子停在我妈妈的房前时,我心里知道我不该下车。没有我你会生活得更好,可当时我吸了太多大麻,或者喝了太多的酒,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踉跄着从车里钻出来,周身缭绕着大麻的烟雾,那更加鼓舞了我的勇气。我走到前门,用力地敲门。然后我尽量让自己站稳,可惜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我被自己摇摇晃晃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唉,我当时已经嗨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我——

2010年9月3日

下午6:15

哔……

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多萝西的回忆,把她瞬间带回到现实。她在自己的故事中已经沉迷了许久,所以警报声响了一阵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她噌地站起身。

“快来人啊!”她尖声喊道,“快来人啊!医生!她的心跳停了。求求你们,快来救救我的女儿!”

周围一片明亮,就好像我躺在一颗星星的怀里。旁边,我听见凯蒂在喘息。薰衣草的芳香晕染了夜晚的空气。“她在那儿……这儿。”我说。我的妈妈居然来看我了?我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聆听着她的声音,努力搞清每一个字的意思。她说到了某张照片,我还听到一句“亲爱的”,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听懂。耳朵里一会儿有声音,一会儿又静悄悄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早已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随后我又听到了别的声音,那声音和这个美丽的地方格格不入,是一个连续不断的哔声。

不,是嗡嗡声。如同一架飞机从天上飞过——或者一只蚊子在我的耳边飞来飞去。

后来的声音有些纷乱,像人们穿着厚底鞋走路。门吧嗒一声关上。

可这里哪有门啊?有吗?

也许有吧。

警报声响了,刺激着我的耳膜。

“凯蒂?”

我左右张望,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突如其来的寒冷使我打了个寒战。怎么回事?不对劲……

我努力集中精神,希望搞清楚我究竟在哪里——我知道我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体连接着各种生命维持装置。我身体的上方有一道栅格。接着是隔音砖,白色的天花板,上面布满灰色的小孔。像浮石或者旧的混凝土路面。

忽然之间,我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躺在一张狭窄的床上,床边装着犹如鳝鱼一般的波浪形铁栏杆,栏杆上反射着银色的光。我看见妈妈正站在旁边大声呼叫,说什么救救她的女儿——也就是我——随后她就闪到一边去了。蜂拥而入的医生和护士把她挤到了一边。

所有的仪器几乎在同一时间集体静默,且满含期待地看着我。它们好像突然全都活了,彼此之间交头接耳,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一个黑色的方形的脸庞上画着一道绿色的曲线,它微笑着,皱起眉头,发出毫无节奏的单一声音。我的另一侧还有什么东西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