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7/19页)

听水穗陈述时,里沙子想起了她那个给人印象不错的丈夫,还有陪审员们的脸。那些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世上就是有那种人,只是为了伤害对方,就可以平心静气地做些毫无理由也毫无意义的事。

里沙子本来也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但她现在明白了,明白的确有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人,因为那人就在她身边。

里沙子想起来,当时将文香哭个不停、自己假装不理会一事告诉阳一郎时,他根本没在听。安排文香住在老家,让公公婆婆怀疑媳妇是不是虐待孩子,还说难道不能中途退出陪审员这差事——他其实一点也不担心文香,一点也不爱护文香,纯粹只是想攻击我罢了。所以那个周四晚上,阳一郎发现文香独自蹲在昏暗的路上时,他应该还有点高兴,不是吗?

这么一想,似乎也能理解他为何那么执拗地说我有酒精依存症了。他不是真的觉得我喝多了,只是想让我觉得自己要是不借助酒力,就连陪审员这个差事都做不好,只是想让我认为自己就是这种水平的人罢了。

里沙子在地铁上,抓着吊环。她发现坐在面前的女子抬头瞧了自己一眼,还“哼”的笑了一声。但里沙子现在就连在意别人的目光都嫌麻烦。里沙子冷冷地看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心想:“我哪里奇怪啊?”

里沙子努力回想审判开始之前的日常生活,却记不太起来了。我和阳一郎是怎么相处的?我在阳一郎面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办法清楚地回想起来,毕竟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疑问,也没在意过这种事。

意思是,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吗?因为我放弃思考,因为我从不表明自己的意见吗?但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呀。难不成他很不爽我当陪审员这件事?难道他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和社会有所接触?里沙子又笑了,无法止住笑意。这次坐在面前的女性并未抬头。

下周应该可以如愿回到以往的生活吧。里沙子下了电车,跟着人群出了检票口,迈上楼梯。因为审判结束后,我就会恢复成那个只能待在家里、缺乏常识的黄脸婆。

里沙子抬起头,瞧见地铁出口正散发着白光。走在前头的人们成了黑影,像被光吸进去了似的。

今后会怎么样呢?里沙子出神地想。虽然阳一郎对找幼儿园这件事没有表达过什么意见,但恐怕和挑选婚礼回礼那次一样吧。我找了觉得还不错的幼儿园,也参观过,上网查了评价。但如果我说我觉得这家不错,他会不会又站出来批评,让我的努力与心血全都白费呢?难不成将来找小学、报课外班、搬家、找房子也都会是如此吗?我会越来越麻痹自己,停止思考吗?

面对越来越强烈的光,里沙子眯起双眼。

水穗的打扮和昨天完全不一样,陆续就坐的陪审员们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今天,她身穿白衬衫,搭配蓝色麻料裙子,似乎再撑一把太阳伞,就能出门购物了。对她这身穿着,里沙子也没有像昨天那样觉得难以理解。

庭审从陪审员与法官的补充讯问开始,接着出具了水穗的自白书。因为判断水穗是在没有心理压力与外力强制的情况下完成的自白,所以法庭决定同意采用这份自白书作为证据。自白书被当庭宣读,之后是检察官的陈述求刑,以及律师的辩护。

水穗与寿士结婚前,曾因物质需求与有妇之夫交往,足见她对名牌的崇尚。她也因此,会对这段无法满足她物质追求的婚姻深感不满。她在虚假的育儿日记中描绘了一个洋娃娃般完美的孩子,更证明了她对每天哭闹不停、还需要把屎把尿的孩子心怀埋怨。

这几天庭审中出现的新证据,主要就只有这两点,但已经足够了。里沙子觉得,水穗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定比第一天更像一个残酷无情的母亲了。水穗面无表情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