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8/19页)

“水穗总是将别人视为坏人,就连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也被视为加害者,而且每次问到不利于她的问题时,她都回答得很暧昧。水穗将一个宝贵的生命视为可以轻易舍弃的过时名牌包,迫使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儿跌落水中,这一恶行令人发指,可以说罪无可赦。”每次检察官陈述时,里沙子都看到坐在前面的年长女性缓缓点头。旁听席上,有的年轻女子也皱起了眉头。

寿士的母亲希望处以重刑,但寿士则表示,自己虽然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创伤,但没有离婚的打算。

里沙子听闻,差点惊呼出声,不由得伸手捂嘴。

没有离婚的打算——

检察官继续陈述:“水穗坦承自己犯下了罪行,也希望被处以合乎罪行的刑责。寿士表示虽然水穗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但他愿意原谅她,也想继续守护真心反省的她。希望水穗偿还完自己的罪过后,两人能重新一起走下去。”

听到这番话的水穗依旧面无表情。检察官要求判处水穗有期徒刑十年。

辩护律师的最终辩护内容与第一天差不多,只是特别强调被告遭到了“心理虐待”。

大声怒斥、醉酒后的粗口,或是冷战无视,寿士这一系列行为无疑是一种无意识的心理虐待。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人,绝对无法了解这种不同于肢体暴力的要挟。

“心理虐待”,里沙子在心里反刍这个词。总觉得听到寿士不打算离婚后,这四个字给人的冲击变得越来越没有力度了。

没有离婚的打算,想继续守护妻子,希望两人还能一起走下去——陪审员们一定觉得寿士是个难能可贵的丈夫吧。也许他会口出恶言,也许他一生气就幼稚得不可理喻,但这是任何一个家庭都有可能发生的事。不过,对于杀害亲生孩子的妻子还能如此宽容,实属难得。

然而,里沙子听到寿士的这些话时,感受到的只有绝望。“这位被虐待到连孩子都失去了的妻子,就算坦然面对罪行,再次回到正常生活,也无法逃离那个丈夫吧。”里沙子想。

无论被关进监狱多久,亲手杀害孩子这件事还是会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吧。更可怕的是,她的丈夫会抓住这个把柄,巧妙地用各种言辞不断攻击她吧。犹如一把利刃架在脖子上。

里沙子看着水穗,仿佛瞧见了一位头发整齐漂亮、身穿新衣的女人。“我所看到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里沙子静静地发现并接受了这一点。自己想要袒护,想要为之辩护,希望陪审员能理解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水穗再次起身,进行最后的陈述。只见她挺直背脊,视线落在斜下方,开口说道:

“还有很多想和小凛一起做的事,但全都因为我而变得不可能了。我是个没用的母亲,每当孩子被别人说不太对劲时,就会自责是因为自己奇怪,才会害孩子也怪怪的。我连向丈夫问一句:‘这孩子才没有怪怪的,对不对?’的勇气都没有。反正他一定会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很奇怪。’”

明明没看小抄,水穗却能像朗读似的娓娓道出。面无表情的她有种在演戏的感觉,里沙子觉得这下恐怕又会招致陪审员们的反感吧。这些对水穗而言理所当然的行为,总是给人一种违和感,让人焦躁又困惑。这是为什么呢?里沙子看着眼前这个人,试着把她和自己剥离开,思考起来。自己此前从未见过她,将来也永远没机会见到了。在里沙子的脑海中,身穿水手服的水穗,还有穿着体育服的水穗浮现了出来,随后又消失了。

“我从没想过要是小凛不在就好了,只想着还有很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但我却毁掉了这一切。我懦弱没用,道歉再多次也道歉不完,只能每天想起自己做的事,每天道歉。希望小凛能投胎到更坚强的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