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第3/4页)

“今天我有可能去大家里一趟。要是找房子浪费了时间我就不去了,直接回来。”他撕下一张车票递给妻子,面露难色。

是这里啊。他心想道。他在那条妻子摔倒的坡道上看到了红色泥土中露出的灌木和竹林的根。

——走近一看,红土中露出的是女人的大腿。有好多好多。

“这是什么?”

“那是××从南洋带回来的,种在庭院里的××树的树根。”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大这样说道。

行一明白了,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坡道上是××家的宅邸。

走了一会儿,又到了一条乡间小路上。没有了宅邸的氛围。裂开的红色泥土中赫然生长出一根根女人的大腿来。

“这里应该没有某某树,那这是什么呢?”

不知何时,朋友又从他身边消失了……

行一站在那里,早上的梦鲜明地留在脑海里。那是年轻女人的大腿。它们和植物的概念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怪异恐怖的印象。须根在破败的泥土中向下延伸生长,残破的红土中大大的霜柱发着光。

他想不起来那是谁家的宅邸。好像是以霸气的垦荒者而闻名的某宗派的僧侣。那棵某某树让他联想到了具有气根的小笠原露兜树。可是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倒是没有煽情的成分,行一想。

行一下午早早结束了实验后便去找房子。这种事虽然让他感到阴郁,不过以他开朗的性格来说还是相当从容的。待找房子一事办妥后,他又去本乡订购了实验装置的器具,之后又绕道大寄宿的住处。他和大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在一起,只不过他学的是文科。二人的职业不同,气质也不甚相同,却关系亲密到互相干涉对方的生活的程度。尤其是大立志要成为一名作家,从在知识的汪洋中乘风破浪做研究的行一身上能感受到共通的激励。

“房子怎么样了?研究所呢?”

“唉呀,慢慢来吧。”

“你倒是看得开。”

“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还是挺挂心的。下次学会上教授应该会提出报告,总这么下去是不行的。”

话题转到了四方山上。行一把早上做的梦告诉了大。

“那棵章鱼树还是什么的竟然是××从南洋移植来的,有意思。”

“那可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人很像你,净告诉我些没有根据的事。”

“什么呀?什么嘛!”

“狐狸的剃刀啦,麻雀的铁炮啦,你老是说些有的没的。”

“才不是,这些植物都真实存在!”

“你脸红了。”

“我生气了嘛!把梦里的事都套在现实中的人身上!那干脆我也说一个关于你的梦!”

“你说吧。”

“很久之前的事了。有O,还有C,咱们两个也在。我们四个人一起玩扑克牌。要说在哪儿玩的,应该是你家的庭院里。等我们开始玩的时候,你从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拿出来一个好像是售票厅一样的小房子。然后你钻进去坐下,从售票窗口说道:‘来吧,给我发牌到这里。’好玩极了,可是还要给你发牌到窗口,我们就生起气来,然后O也钻了进去占领了另一个窗口……怎么样,这个梦?”

“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你的风格吧……不,是说被O占领的那个部分像极了你。”

大送行一去了本乡路。美丽的火烧云在天空移动。太阳落山的街上夜幕初降。可是其中的人却看起来生机勃勃的。两个人走着走着,大给行一说起了社会主义运动和参与运动的年轻人的事。

“美丽的火烧云到了秋天可就看不到了,现在好好看看吧……我最近变得从容多了。天空很漂亮吧?可是我却没什么感情变化。”

“你说得可轻松。再见吧。”

行一把下巴埋在毛线围脖里,和大分开了。

透过电车的窗户可以看见从树叶间洒下的美丽的阳光。火烧云渐渐变为死灰。黑夜降临,迟归的马车就像捧着一束纸包着的蜡烛火焰走着。行一在电车里想起了刚才大说的社会主义的事情。他感到自己非常被动,非常迷茫。他想,自己苦心经营的那个家就是大梦里出现的售票厅。每当听到“社会的底层”这个词时,他就会想起红土中长出来的女人的腿。不拘小节的大丝毫没有察觉到有妻儿的行一的情绪。行一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