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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么热,我下水凉快一下都不行?我对头顶上的父亲大声抗议,别人都在水里,我为什么不能在水里?

别人在水里消暑,你在水里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是要放屁还是要拉屎。

我什么也没干!爹,你为什么天天盯着我,我又不是罪犯,难道我没有自由吗?

你这样发展下去,离罪犯也不远了。父亲冷冷地说,你还好意思跟我谈自由?我知道你拿自由做什么事,你这孩子,不配有自由!

我仍然是父亲的俘虏。我从水里爬到舷板上,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疲倦,那么肮脏。我坐在船舷上一动不动,感到自己像一个上岸的水鬼,带着一股湿润而阴森的气息。我身上五彩斑斓,手掌和胳膊遍布暗红的锈斑,大腿上留有一片墨绿的青苔,我的头发上黏住一根腐烂的菜叶,还有半截金色的稻秆,我的白色田径短裤最蹊跷,它不仅借着水痕无情地勾勒出我的羞处,裤腰上还莫名其妙吸附了一只田螺。我摘下田螺往水里扔,回头看见我父亲正站在舷板上,皱紧眉头厌恶地瞪着我,他拿过一只小吊桶扔给我,还粗暴地推了我一把,站船头上去好好洗,洗三遍,洗不干净不准进舱!

其实我对自己也很厌恶。我带着一种负罪感认真冲洗我的身体,目光偷偷地投向驳岸的方向。女孩子已经把洗好的衣物晾在栏杆上了,五颜六色的棉布涤纶和人造丝在阳光下放射出鲜艳的光芒。她们一边看护自家的衣物,一边在驳岸上跳房子,岸上传来了女孩子们鸟鸣般的吵嚷声。我父亲拿着一块肥皂在船头监视我,嘴里哀叹道,可惜啊可惜,洗三遍又有什么用?你的身体能洗干净,脑子没法洗干净呀。

父亲的监视永远那么严密,我不敢看慧仙,就偏过脑袋去看驳岸上的栏杆。我一眼看见了慧仙最爱穿的那件碎花衬衫,一小片金色的向日葵花开在桃红柳绿中,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