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5页)

当然,在我出售“水扬”的那阵子,这些都无关紧要。人人都知道是我刷新了纪录,而且这个纪录一直保持到一九五一年才被胜美代打破,在我心里她是二十世纪最出色的艺伎之一。另外,据我的大藏省副大臣朋友说,豆叶的纪录是保持到了六十年代。但无论这个纪录是属于我的,胜美代的,还是豆叶的,甚至上溯到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豆光,你都完全可以想象到,妈妈听到这笔闻所未闻的款子,肉乎乎的小手要发痒了。

不消说,这就是她要收养我的原因。我“水扬”的费用除了还清我在艺馆的债务外还有富余。如果妈妈不收养我,部分钱就会落到我手里,你能设想妈妈对此有何感受。我成为艺馆的女儿后,我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但我所有的收入也归艺馆所有,不仅是我“水扬”的费用,也包括以后的一切收入。

下一周举行了收养仪式。我的名已经改成小百合了,现在我的姓也改了。在海崖上的醉屋里,我是坂本千代,现在我叫新田小百合。

在一个艺伎一生中的重要时刻里,“水扬”当然是最重大的。我的“水扬”发生在一九三五年的七月初,当时我十五岁。下午,螃蟹医生和我在仪式上共饮清酒,这就把我们结合在一起了。这个仪式的缘由是,虽然“水扬”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但螃蟹医生今生今世都是我“水扬”的恩主,而不是拥有其他的特权,你懂吧。仪式在一力亭茶屋举行,妈妈、阿姨和豆叶都在。一力亭茶屋的女主人也参加仪式,还有我的穿衣师别宫先生。穿衣师总是参加这类仪式的,他们代表艺伎这一方的利益。我穿一套最正式的学徒装:带五个纹印的黑袍和红色的衬袍,这个色调代表新的开始。豆叶教导我要端庄严肃,要毫无幽默感。我走进一力亭的前厅,袍裾拖在脚边,因为心里紧张,要显得严肃倒是不难。

仪式后,我们去一家吉兆饭店用餐。这也是个庄重场合,我话少,吃得更少。席间,螃蟹医生可能已经开始想到后面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烦躁的人。一顿饭,我都垂着眼睛,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但每次我朝他偷偷一瞥,都发现他透过镜片的目光像是在谈公务。

饭终于吃完了,别宫先生陪我坐人力车到南禅寺附近一家漂亮的旅馆。那天他早先已经来过,安排好隔壁的换衣间。他帮我脱了和服,给我换上一件家常衣服,宽腰带上没有要系结的衬垫——衬垫对医生来说是个麻烦。他把结扣打得容易解开。穿好衣服后,我紧张得要命,别宫先生只好扶我回到屋里,让我在门边等候医生。他走开后,我有种万分恐惧的感觉,好像就要动手术切除一个肾脏或肝脏之类的东西。

螃蟹医生很快就来了,他吩咐我给他准备清酒,自己则去室内浴室洗澡。我想他大概希望我帮他脱衣服,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奇怪的眼色。但我双手发冷,僵直,没法去帮他。几分钟后,他穿着浴袍出来了,拉开通往花园的门。我们坐在木结构小阳台上,啜着清酒,听着脚下的蟋蟀鸣声和小溪的潺潺流水。我把酒泼到了和服上,但医生没注意。说实话,他好像什么都没注意,除了附近池塘里溅出水花的一尾鱼,他还指给我看,好像我没见过一样。我们坐着的时候,来了一个女仆,把我们的床铺并排铺好。

终于医生进去了,把我独自留在阳台上。我微微侧身,恰好可以用眼角余光看到他的举动。他从包里拿出两块白毛巾放在桌子上,左右摆弄了一阵。他又同样在一个床铺上摆弄枕头,然后过来站在门口,直到我起身跟他进去。

我还站着的时候,他除下我的腰带,让我去舒舒服服地躺在其中一个床铺上。可是一切事物在我看来都是既奇怪又可怕,无论怎么都不可能做到舒服了。但我还是仰面躺下,脖子下枕了个塞满大豆的枕头。医生掀开我的袍子,又花了不少工夫一步步解开里面的衣服,摩擦着我的双腿,我想他是想帮我放松。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拿来那两块先前取出的白毛巾。他让我抬起臀部,把它们铺在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