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5页)

“知道什么?”

在明亮的阳光下,格里的眼睛几乎变成了黑色。

“卢克以前有没有杀过人。”

福克沉默了,他没有问格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突然,格里停住了话头。一个好事的女人摇晃着身子走上前来,通知他牧师有话要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他现在就过去。

“天哪,这儿简直是乱套了。”格里大声抱怨道。那个女人清了清嗓子,假惺惺地摆出一副耐心等待的愁苦状。他只好转向福克:“我得走了,一会儿再找你。”他又握了握福克的手,攥了许久才放开。

福克理解地点了点头。格里跟着那个女人转身离开,他看起来弯腰驼背,整个人又矮又小。格雷琴安抚好儿子,已经走了回来。他们俩肩并肩地站着,目送格里走远。

“他的状态似乎很糟,”她小声说,“我听说昨天他在超市里冲克雷格·霍恩比大喊大叫,指责克雷格对他们家的悲剧毫不在乎。那不太可能啊,克雷格可是他五十年的老朋友了。”

福克觉得,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对那三具可怕的棺材毫不在乎,何况是多愁善感的克雷格·霍恩比呢。

“事发之前,卢克没有表现出丝毫征兆吗?”他忍不住问。

“什么样的征兆?”一只苍蝇停在了格雷琴的嘴唇上,她不耐烦地抬手把它扇走,“难道他还得举着枪跑到大街上吵着要杀了自己全家吗?”

“天哪,格雷琴,我只是问一问而已。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表现出沮丧抑郁之类的情绪?”

“抱歉,都是这鬼天气,热得人心烦意乱。”她顿了顿,“其实,在基瓦拉镇上,人人都已经被逼到极限,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卢克并没有显得比其他人更挣扎煎熬,至少没有人看出来。”

格雷琴阴沉地凝视着远方。

“不过,这也很难说。”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道,“大家都很愤怒,而且并不全是为了卢克而愤怒。那些最痛恨他的人,根本就不是为了他所做的事情而恨他。虽然这样说很怪异,但是他们的愤怒与仇恨其实源自嫉妒。”

“嫉妒什么?”

“也许是嫉妒卢克做了他们不能做的事情吧。如今他已经解脱了,不是吗?可我们剩下的人还得守在这里、烂在这里,而他再也不用担心庄稼、担心债务、担心老天爷下不下雨了。”

“带着家人一起死,”福克说,“这样的解脱方式未免也太绝望了。凯伦的娘家人还好吗?”

“据我所知,她已经没有娘家人了。你以前见过她吗?”

福克摇了摇头。

“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格雷琴说,“十几岁时,父母就去世了。之后她搬到这里来跟一个姑妈同住,可几年前她的姑妈也死了。我觉得,从各方面来讲,凯伦都基本已经是汉德勒家的人了。”

“你跟她是朋友吗?”

“不算吧。我——”

这时,从法式落地窗里传来了叉子敲击高脚杯的叮当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纷纷转向格里·汉德勒和芭布·汉德勒执手站着的地方。虽然有这么多人簇拥在身边,但他们俩还是显得非常孤单。

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卢克三岁的时候,他们有过一个女儿,但刚生下来就夭折了。从那以后,就算他们尝试过再要孩子,显然也未能成功。于是,他们便把全副精力都倾注到了健康的独子身上。

芭布清了清嗓子,她用目光来回扫视着人群。

“首先,我们想感谢各位的到来。卢克是一个好男人。”

这几个字说得太快太响亮了,她紧紧地闭上了嘴,仿佛想阻止其他话脱口而出。这个停顿变得越来越长,最后已经长得有些尴尬了。格里默不作声地盯着面前的一块地板,芭布终于撬开嘴巴,深吸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