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窥视(第2/4页)

在美国的天主教会,身材瘦小、语调温和、戴一副无框眼镜的约瑟夫·E·里特是个稀有品种——一名极端的自由主义者。1946年晋升大主教的时候,他下令郊区学校平等对待不同肤色的学生,要知道那个时候密苏里州绝大多数公立学校仍旧保留着种族隔离制度。当反对者拿法律行动作为威胁时,里特说,如果有谁挑战他的决定,那他一定会将其逐出教会。后来成为红衣主教的他坚定地说:“我们学校楼顶的十字架必有寓意。”马斯特斯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拜访了里特,那个时候关于计划生育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声音——远不及1968年禁止避孕之后教会出现的政治分裂,或者20世纪80年代关于流产的纷争,以及近来公众对教会里恋童事件的披露,所有这些似乎都把天主教高层推向“性”这个话题。当时,绝大多数教区居民经常会在忏悔室里提及自己肉欲的罪过。在和马斯特斯的会面中,这位大主教表示,十分欢迎这种针对夫妻生活困扰的严肃研究。“我很清楚,国内外数百万的婚姻都受着性问题的困扰。”在两人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会面中,里特这样告诉比尔。这位天主教领袖最后说,他无法正式接受马斯特斯顾问团成员的这一任命,但是他会派一名牧师作为联络员,保持彼此的信息沟通。马斯特斯起身离开时,大主教感谢道:“我不得不说,你所说的某些研究手段可能不会被我们天主教会认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对于你的研究结果,天主教会一定十分感兴趣。”里特最后承诺说,在没有事先和马斯特斯沟通过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在公众场合发表任何有关他这项研究的言论。

有了警长、大主教以及华盛顿大学校长作为顾问团成员——其中的每一位都以自己的方式相信着医学——马斯特斯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妓女作为自己实验的研究对象了。

就和其他美国城市一样,在圣路易斯,妓女一直被描绘为一种堕落女人的形象,是社会罪恶长存不灭的根源所在。而她们的那些男顾客则是色诱之下的受害者——从来都不是他们自愿的,他们都是不知不觉地染上梅毒、结核以及其他性病,然后再带回家传染给自己的家人。圣路易斯市卫生部门1895年的年度报告就如实地反映了这一普遍观念:“对于那些因为爱欲冲动而失去宝贵贞操的少女,也许尚会有人同情;但对于那些为了金钱把自己的肉体卖给每个光顾者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借口和辩解可寻呢?这种恶习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是不可救药的普遍罪孽,我们只能承受,但同时也应该尽可能想办法减轻这种罪孽。”

20世纪50年代,圣路易斯的医生大多都不会考虑接触妓女这件事。然而街头与青楼里的妓女,以及渴求性爱的无名氏男性很快成为了马斯特斯的实验研究对象。研究的最初20个月里,他在圣路易斯和其他几个城市一共访问了118位妓女和27位嫖客,仔细记录了他们的性爱过程以及既往疾病史。马斯特斯本人说他从没有花钱让他们配合,但他的助手说妓女因为参与研究曾得到过相应的报酬。从这组研究对象中,马斯特斯挑选了8位女性和3位男性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与生理研究”——观察不同的性爱方式。尽管身为顶尖医学院的高年教师,马斯特斯却意识到,自己对于男女交配的复杂性是多么的无知。他们街头式的智慧和坦率与那些在门诊接受盆腔检查的中上阶层的拘谨和焦虑截然不同。由刑警队招来的这些性服务者,对于如何唤醒男人软趴趴的阴茎,或者挑逗一个干燥的阴道简直是得心应手;他们也知道如何相互配合,一起达到高潮。“他们描述了许多提升以及控制性爱气氛的方法,展示了无数不同的刺激技巧。”马斯特斯写道。在他研究的摸索阶段,在这群“实验研究对象”的帮助之下,他终于搞懂了应当如何记录性爱最基本的解剖方面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