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色盲(第2/4页)

“从小就会?”

“爸爸在情妇那里不回家,妈妈忙着摆摊赚钱,不会做饭只能饿死吧。”记得陈启说完这话,去厨房再添了碗饭,“大闸蟹快上市了,我周末买几只蒸一下。”

师姐有时来玩,帮忙做饭,从不过夜。那时候时常单身的我好不容易在外面逛到很晚回家,推门总见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在客厅坐着,师姐手拿遥控器看电视,陈启在一边看案例参考书。师姐见我回家,站起身来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陈启起身送她,也不挽留,只说:“到家告诉我一声。”案件纠纷处理过那么多件,再不留意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如释重负的意味。

师姐是在陈启三十岁生日那天求的婚,作为陈启的好朋友,我受邀去了餐厅。等我拿着礼物到了餐厅,才发现只有我们三个人。切蛋糕的时候,师姐对陈启说:“我们结婚吧。”陈启将蛋糕轻轻放进师姐面前的碟子,说:“你这么想结婚,那就结婚吧。”我看见师姐眼里有什么黯了下去,但她很快举起酒杯说:“来,我们干一杯。”

“是,大喜事,干杯!”我也连忙举杯。碰杯的声音似乎太脆太响,把我和师姐都吓到了,只有陈启面色如常,他什么都没说,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后就是按部就班地找房子、搬家、定酒席,我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很是羡慕,决心不去理会之前那些不太愉快的细节。毕竟,至今没有找到所谓灵魂伴侣的我,对爱情和婚姻又懂多少呢?

如果说有什么伤感,恐怕就是陈启搬走后我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饭菜了,后来找的女朋友都是职业女性,工作上雷厉风行,但厨艺就十分勉强了,不及陈启半分。在秃黄油盖饭还没有流行起来的时候,陈启就会在周末去菜场挑几只膏肥体壮的大闸蟹,蒸熟后细细拆了,等米饭煮好,再将蟹肉与膏撒在饭上,淋些许酱油,没有多余的配料,但那清甜醇厚的味道,可以铭记终生。这么顾家会过日子的男人,谁嫁给他都会幸福的吧。我曾这样想。

那年春节他突然来我的住处借宿,白天也不出门,只关严了窗户睡觉,晚上给我做大餐。

“不陪师姐回家拜年?”

“我连自己家都不回,回她家干吗?”

“过年嘛,图个热闹。”

“我不喜欢过年,尤其是节假日里突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仿佛别人都在庆祝,独独我错过了,还不知错过了什么。”

我默默喝鸡汤,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又不那么确切。

天色黑透的时候,雨停了,空气里有湿润的凉意。

楼下又开始有人来往的声响。和布置精致的新房比起来,陈启的新住处未免有点简陋,三四十平方米的小公寓,电脑、领带、鞋袜、餐具、手机……什么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已有典型的单身汉风格,除了客厅角落那件闪闪发光的婚纱。

“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启扫一眼客厅角落的婚纱,摇了摇头。我叹气:“这么多年,怎么说分就分了呢,是个人都知道师姐爱你。你小子,外面真的没有情况?”

“是她提的分手。”

“我把房子留给她了。之前的首付,再加上之后每个月的贷款,我也没有别的积蓄。好在没有亏欠她。”陈启的语气干脆利落。但爱不怕互相亏欠,要的是不计得失、有借有还的长久。

合租那时候我们的水电煤气账单清清楚楚地分摊,但是买菜钱他从不肯要我的:“过去吃了你那么多顿,当我还人情。”陈启这样冷的一个人,有时我怕人情还完了,友情也就到了尽头。但他隔三岔五还会找我吃饭,我依旧是他难得的朋友。

我突然意识到,似乎就在眨眼之间,大家已毕业多年。以为彼此经过这么多年历练会对那些曾远而抽象的概念,比如说家庭、婚姻、幸福诸如此类,有多一点的了解,可以从容地应对自己的生活。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我不禁有些恻然:“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