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纵队(第2/12页)

如今真正有意义的,是那些揭露真相、鼓舞人心与充满尊严的话语。尽管这些传单的文笔还稍显稚嫩,但它们仍然用自己的方式揭露了应当为人们知晓的事实。文章中讲到了什么,或者没有提到过什么,所有这些隐晦的表述方式,都是为了在避免被权力机关发现的同时,将真相公之于众。

但我的伙伴们无所畏惧。巡游开始前几个小时,他们抱着一大堆东西横穿埃斯基罗尔广场。警察在四处巡视,不过,谁会去留心一帮举止无辜的青少年呢?于是他们顺利地来到了理想的行动地点:梅兹路转角处的一栋建筑。四人迅速溜进楼梯间,一边往楼顶爬一边祈祷着上面没有人在监视。幸运的是楼顶上空空如也,一眼望出去,整座城市都在他们脚下。

科萨开始组装和伙伴们一起设计的小工具。他沿楼顶边缘放上支架,在上面铺了一块小木板,摆动起来就像跷跷板一样。木板的一端放上一沓打印好的传单,另一端放上满满一桶水。他们在桶底挖了个小洞,让水慢慢流出来,然后飞快地下楼,回到了马路上。

元帅的车快要到了,科萨抬起头,露出了笑容。敞篷礼车缓慢地行驶着。楼顶上的水桶已经差不多空了,木板随即倒向一边,传单开始如雪片一般飘向人群。1940年11月10日,这是叛徒贝当元帅第一个瑟瑟发抖的秋日。纸片满载着这群勇敢机智的流浪儿的喜悦,从天而降,有几张甚至落到了贝当元帅的帽檐上。人们纷纷弯下身去捡传单。警察们一头雾水,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四个孩子像其他人一样大声欢呼着,当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并非为元帅的到来欢呼,而是在庆祝自己的第一场胜利。

他们各自散去,但没想到从此天各一方。科萨当晚安全地回到了家中,但三天后被人告发,被逮捕后在尼姆监狱里度过了两年时光。德拉古几个月后在阿让教堂被法国警察杀害。他曾在这里逃脱过追捕,不幸的是,这一次,这座教堂没能再给他带来好运。克卢埃第二年在里昂被枪决。至于贝特朗,一直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究竟被关进了哪座集中营。两年后从监狱走出的科萨,虽然一直被严重的肺结核困扰,但他毅然重新回到了兵团队伍中。然而厄运再一次降临,这次被逮捕后,他被送去了地狱般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去世时只有二十二岁。

这就是我的伙伴们。一切就像儿童游戏一样开始了。可惜的是,玩这场游戏的少年们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便为自由献出了生命。

我想要向你讲述的,就是这些人的故事。在未来的日子里,有许许多多孩子加入了科萨他们的行列:马塞尔·朗杰、詹·杰拉德、雅克·英塞尔、查理·米夏拉克、何塞·里纳雷兹·迪亚兹、斯蒂芬·巴索尼……他们组建了第三十五兵团,成为第一批为自由而战的孩子。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抵抗到底!他们的故事才是真正值得一听的。如果我的记忆稍有偏差,或者将他们的名字弄错了的话,敬请谅解。

我的伙伴乌尔曼曾经说过,名字无关紧要,我们的人数并不多,而且始终是一体的。我们过着提心吊胆的地下生活,根本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直到今天,我依然很难清晰地回忆起这段日子里某一天的情形。

请相信我,真正的战争和电影里的完全是两码事。我的伙伴们没有一个长着罗伯特·米彻姆美国电影演员,曾出演过讲述诺曼底登陆的影片《最长的一日》。那样英俊的脸。不过说到奥黛特,我真应该好好拥抱她,而不是像个傻子似的戳在电影院门口,虽然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劳伦·白考尔好莱坞老一代女明星。。但一切都晚了:某日下午,她在金合欢路被两名纳粹分子杀害。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憎恶金合欢这类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