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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虽然斯通纳知道她怕羞,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坚持说他们要开始热情地招待朋友。他们搞了一个非正式的茶会,请了系里的几个年轻讲师和助理教授。还举办过几次小型晚餐聚会。伊迪丝没有流露出任何迹象,表明自己开心了还是不开心,但是她为这些活动做准备时如此疯狂和痴迷,等客人一到,却会因为劳累和疲惫而表现得近乎歇斯底里。不过,除了斯通纳,没人真正发觉这点。

伊迪丝是个不错的女主人。她神采飞扬、轻松自如地跟客人们说话聊天,弄得斯通纳觉得她好像成了个陌生人,而且客人在场的时候,她跟他讲话时的那股亲密和爱抚劲儿常常让他吃惊。她管他叫威利,这奇怪地让他很感动,有时还会把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等客人们走后,表面上的东西就自动倒塌了,而且崩溃显露无遗。她开始尖酸地议论刚刚走了的客人,想象着龌龊的侮辱和轻蔑;她会冷静和绝望地陈述自以为不可饶恕的失误;她安静地坐着,在客人留下的垃圾中沉思默想,而且不让斯通纳打搅,回答他的问话时既简短又心烦意乱,声音平板单调。

只有一次,这种表面的东西在客人还在场的时候就破裂了。

在斯通纳和伊迪丝婚后几个月,戈登·费奇追上一个女孩,是他在纽约驻扎时偶然遇到的,女孩的父母住在哥伦比亚。学校已经给费奇安排了个助理主任的永久职位,这也就不言自明,等乔赛亚·克莱蒙特死了后,费奇将成为学院主任职务的首先考虑人选。也许有些为时已晚,在费奇的新职位和宣布订婚的庆祝会上,斯通纳请他和未婚妻来吃晚饭。

五月末一个温暖的晚上,天快黑时他们来了,开着一辆银光闪闪、崭新的黑色旅游车,当费奇娴熟地开着车在斯通纳住的楼前刹住时放出一连串爆破声。他按着喇叭,欢快地挥着手,直到斯通纳和伊迪丝下楼来。他身边坐着一个面带微笑的圆脸黑皮肤女孩。

他介绍女孩叫卡罗琳·温盖特,费奇把她从车里扶下来的工夫,他们四个说了会儿话。

“喂,你们觉得这车怎么样?”费奇问道,捏着拳头在小车的前防护板上敲击着,“美吧?是卡罗琳父亲的。我考虑弄一辆跟这一模一样的,这样……”他的声音忽然消失了,眼睛眯缝起来。他对待这辆车的态度显得深思熟虑又挺冷静,好像它就是未来。

接着费奇又变得活泼和兴高采烈起来。带着自嘲的保密劲儿,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偷偷地四处看了看,然后从小车前座拿出一只挺大的牛皮纸袋。“私酒,”他悄声说,“刚从船上弄下来。掩护我,伙计;我们可以把它弄到屋里去。”

晚餐进行得很顺利。费奇要比斯通纳前几年看到的样子更和蔼。斯通纳想起自己和费奇、戴夫·马斯特思下课后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那些遥远的下午。未婚妻卡罗琳很少说话,每当费奇开玩笑、挤眉弄眼时就开心地笑起来。斯通纳几乎如同遭到了嫉妒的一击般意识到费奇真心实意喜欢这位漂亮的黑皮肤女孩,而她的沉默不语就是对费奇的深情爱恋。

连伊迪丝的劳累和紧张都舒解了不少。她笑得很轻松,笑声听上去也自然而然。在某种程度上费奇跟伊迪丝嬉笑欢语、熟络得很,斯通纳想,他作为丈夫都办不到,伊迪丝好像比前几个月快乐了不少。

晚饭后,费奇从冰箱里取出牛皮纸袋,他老早把酒放在冰箱里冰着,从里面取出好多深褐色的瓶子。这是家酿的,在他那间单身公寓的密室里,在极其秘密和庄重的氛围中酿造的。

“都没空间放衣服了,”他说,“可是一个男人得保持自己的价值感。”

他细眯着眼睛,漂亮的皮肤和薄薄的金发上油彩闪亮,像个药剂师称量某种罕见物质般,把啤酒从瓶里倒进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