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芬利庄园的晚宴(第2/7页)

单纯直率的英国少女——也许我是个老古董,不过我觉得璞玉也得经过悉心雕琢才能光彩夺目。

弗洛拉走到银桌旁和我一起观赏,并对查理一世是否真的穿过那只鞋持有异议。

“不管怎样,”弗洛拉小姐继续说道,“只因为这东西被某某人穿过或者用过,就小题大做,变成了不起的宝贝,真是无聊。反正他们现在不穿也不用这些东西了。那支乔治·艾略特写《弗洛斯河上的磨坊》时 [1] 用的笔——诸如此类——哎,不就是一支笔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乔治·艾略特,倒不如去买本《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的平装本来研读一下。”

“想必你从来不读这些过时的东西吧,弗洛拉小姐?”

“您错了,谢泼德医生,《弗洛斯河上的磨坊》是我的心头至爱呀。”

这倒令我欣喜不已。这年头居然还有年轻姑娘爱读这类书,而且毫不讳言自己的喜好,颇在我意料之外。

“您还没向我贺喜呢,谢泼德医生,”弗洛拉说,“难道您还没听说吗?”

她伸出左手,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上头镶嵌了一颗名贵珍珠。

“我就要和拉尔夫结婚啦,”她说,“伯父高兴得很,这样一来就亲上加亲了。”

我忙握住她的双手。“亲爱的,祝你幸福。”

“我们订婚差不多一个月了,”弗洛拉平静地说,“不过直到昨天才公开宣布。伯父准备把十字岩那幢房子修缮一下,送给我们当新房。我们打算装模作样地干点农活,但其实已经计划好整个冬天都出去打猎,进城过节,然后乘游艇旅行去。我热爱大海。还有,当然,我对教区的慈善事业很有兴趣,每次‘慈母会’的活动我都参加。”

这时艾克罗伊德太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忙不迭地为自己迟到而道歉。

遗憾的是,我对艾克罗伊德太太这个人相当反感。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人又瘦得皮包骨头,总之是个很讨人嫌的妇人。那双小眼睛里盛着冷酷的浅蓝色,无论她口头上多么热络,双目中都依然透露出冷若冰霜、城府甚深的做派。

我朝她走去,将弗洛拉独自留在窗边。她伸出一只瘦骨嶙峋、戴满戒指的手让我搀着,接着就喋喋不休地打开了话匣子。

——听说弗洛拉订婚的消息了吗?各方面都很门当户对。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真是天生一对,他那么黝黑,她又那么白净。

“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谢泼德医生,我这个做母亲的总算放下心来。”

艾克罗伊德太太叹了口气——在为自己的慈母爱心高唱颂歌的同时,那双眼睛依然精明地打量着我。

“有件事真是羞于启齿。您和亲爱的罗杰也是多年老交情了,我们都知道,他非常倚重您的判断力。换了我就不好办了——作为可怜的塞西尔的遗孀,我的身份很尴尬。但还有很多烦心事——财产的分配之类的,您也明白。我百分之百相信,罗杰准备把家产留给亲爱的弗洛拉,不过,如您所知,他对钱的态度有那么一丁点儿特别。我听说,做生意的大老板们差不多都这样。不知您能否在这问题上开导开导他?弗洛拉对您很有好感,我们都把您当做老朋友,虽然咱们真正结识的时间也才两年多一点儿。”

客厅的门又开了,艾克罗伊德太太只好收住长篇大论。我可算松了口气,因为我最讨厌干预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我压根就不准备为了弗洛拉的继承问题去艾克罗伊德耳边吹风。要不是有人及时进来,只怕我又得费一番口舌向艾克罗伊德太太解释一番。

“您认识布兰特少校吗,医生?”

“当然认识。”我答道。

好多人都认识赫克托·布兰特——最起码也听过他的大名。据我所知,即便在常人无法涉足的地区,他的狩猎成果也异常丰硕。一提起他的名字,人们就会说: “布兰特——你该不会是说那位狩猎大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