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4/5页)

我们边喝沛绿雅矿泉水边吃大分量的肉饭。

“我父亲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我问。

“好像没有明显进展。至少近来报纸上几乎没有关于案件的消息,除去文艺栏像模像样的追悼报道。估计搜查进了死胡同。遗憾的是,日本警察的破案率每况愈下,和股票行情不相上下,居然连去向不明的死者儿子都找不出来。”

“十五岁少年。”

“十五岁的、有暴力倾向的、患有强迫幻想症的出走少年。”大岛补充道。

“天上掉下什么的事件呢?”

大岛摇摇头:“那个好像也鸣金收兵了。自那以来再没有稀罕物自天而降——除掉前天那场国宝级骇人听闻的劈雷闪电。”

“没有风声了?”

“可以这样看。或者我们正位于台风眼也未可知。”

我点头拿起海贝,用叉子取里边的肉吃,壳放进装壳的容器。

“你还在恋爱?”大岛问。

我点头:“你呢?”

“你是问我在不在恋爱?”

我点了下头。

“就是说,你想就装点作为性同一障碍者兼同性恋者的我的扭曲的私生活的反社会罗曼蒂克色彩进行深入调查?”

我点头。他也点头。

“同伴是有的。”大岛神情显得很麻烦地吃海贝,“并非普契尼歌剧中那种要死要活的恋爱。怎么说呢,不即不离吧。偶尔约会一次。但我想我们基本上是互相理解的,并且理解得很深。”

“互相理解?”

“海顿作曲的时候总是正正规规戴上漂亮的假发,甚至撒上发粉。”

我不无愕然地看着大岛:“海顿?”

“不那样他作不出好曲。”

“为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那是海顿与假发之间的问题,别人无由得知,恐怕也解释不了。”

我点头:“嗳,大岛,一个人独处时思考对方,有时觉得悲从中来——你会这样吗?”

“当然。”他说,“偶尔会的。尤其在月亮显得苍白的季节、鸟们向南飞去的季节。尤其……”

“为什么当然?”我问。

“因为任何人都在通过恋爱寻找自己本身欠缺的一部分,所以就恋爱对象加以思考时难免——程度固然有别——悲从中来,觉得就像踏入早已失去的撩人情思的房间。理所当然。这样的心情不是你发明的,所以最好别申请专利。”

“远方古老的怀旧房间?”

“不错。”说着,大岛在空中竖起叉子,“当然是隐喻。”

晚上九点多佐伯来到我的房间。我正坐在椅上看书,“大众·高尔夫”引擎声从停车场传来,旋即停止,响起关车门声。胶底鞋缓缓穿过停车场,不久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佐伯站在那里。今天的她没有睡着,细条纹棉布衬衫,质地薄的蓝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她穿长裤的形象还是初次见到。

“令人怀念的房间。”说罢,她站在墙上挂的画前看着,“令人怀念的画。”

“画上的场所是这一带吗?”我问。

“喜欢这幅画?”

我点头:“谁画的呢?”

“那年夏天在甲村家寄宿的年轻画家,不怎么有名,至少在当时。所以名也忘了。不过人很好,画画得也很好,我觉得。这里有一种力度。那个人画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看的时间里半开玩笑地提了好多意见,我们关系很好,我和那个画家。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那时我十二岁。”她说。

“场所像是这附近的海岸。”

“走吧,”她说,“散步去,带你去那里。”

我和她一起往海岸走去。穿过松树林,走上夜晚的沙滩。云层绽开,半边月照着波浪。波浪很小,微微隆起,轻轻破碎。她在沙滩的一个地方坐下来,我也挨她坐下。沙滩仍有些微温煦。她像测量角度似的指着波浪拍击的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