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页)

“噢,利夫希茨同志,我估计这些日子你总是挺担心的吧?”

“担心什么?”约里克问。

“啊,各方面的事。比如说,目前的形势。”

约里克以问代答:“我们犹太人什么时候有过比现在更好的形势呢?”

在报纸的中间一版,约里克读到一则短讯,讲的是一个多年前他略有所知的人,一个名叫谢尔蒂尔·哈·帕尔蒂的工程师,他在20年代早期从俄罗斯小镇新济布科夫来到巴勒斯坦。这个哈·帕尔蒂声称发明了一种高度机密的巨型火箭,可以确保以色列国土不受任何攻击。然而,他的信件和关于这个项目的备忘录没有得到回音。于是有一天,这位愤怒的老人出现在国家土地信托公司的办公室,用一支古老的意大利左轮手枪击伤了一个年轻的打字员,还差点儿在地下室的油印室中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约里克心想,我们是由最古怪的个体组成的乌合之众,却还假装是一个民族。讲一样的语言。以旧歌换新歌。永无休止地谈论着、书写着我们的理想和渴望,仿佛长篇大论可以平息心底里激荡着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这颗疲惫的心感到那么寒冷呢?

这些男男女女在他们那些新居的地下室里建起了一个个掩体,以防炸弹落到他们头上。军队不断地壮大力量。他们对谢尔蒂尔·哈·帕尔蒂的发明不感兴趣,也许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并不只是简单的政治原因。也许这种火箭,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早已秘密地制造出来了。本·古里安总是舍得花钱支持科研项目,艾希科尔在军事项目上也是出手很大方。谁知道密室里在进行着什么?那些将军和专家甚至在夜里,跟丈夫或妻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讨论些什么样的疯狂计划呢?这一切最终将会怎样结束呢?万一形势转而恶化——但愿上帝不要让这样的事发生——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那些呼喊、欢笑、咒骂、打斗和噩梦,那些骇人的回忆,甚至还有来自开罗的战争威胁,每一件事都有不止一种解释。轮到我讲话的话,这些事情我也应该稍微讲几句。在特拉维夫,艾希科尔向全国人民保证,他们的梦想正在变成现实,尽管速度很慢。而锡安山[50]那边的聪明人正一篇接一篇地写文章对我们狂轰滥炸,讲述他们的历史教训、循环理论,以及他们对共同命运的沉思。难道这只是一种空幻的假象?难道我们都在冬眠?难道我们都在被褥里辗转反侧、争论不休,都在与恶魔搏斗,拼命地祛除无数的噩梦,都在进行着各种绝望的盘算?哪个男人不曾对妻子说过:“要以防万一。你不可能知道将来。为什么不保险一点儿呢?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难道约拿单不经常和他的朋友互相说:“过一天是一天,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事呢?”

在哈比马剧院后面的大街上,约里克从一群老犹太人身旁走过。他们在一条长椅上挤作一团。他们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厌倦、绝望、尖酸刻薄的模样。也许纳粹漫画家会把他们画下来。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被永无休止的争论弄得精疲力竭,于是一声不响地坐下来,嚼着烟草,茫然地凝视着前方,似乎他们从那里看到了未来,并且宿命地接受了那些预言。

有一个虔诚的犹太人名叫艾夫拉汉姆·伊扎克·哈科亨·耶顿,是个小洗衣机经销店的店主。他关闭店门不做生意了,正在市政厅前面进行绝食示威。这个消息约里克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这个人威胁要绝食到死,除非政府取消开除已故哲学家巴鲁克·斯宾诺莎教籍的通令。市长已派了一名工作人员与他协商,但是天下起了雨来,于是两个人不得不到楼里避雨。

在边境线上的居住区,站岗的人们盯着漆黑的夜色,但只看到更多的黑暗在消退。他们坐在麻袋堆上,在铁皮棚里喝着茶,压低了嗓音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