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15页)

十点钟,尤迪、安娜特、约拿单、丽蒙娜以及阿扎赖亚结伴朝谢赫达赫出发了。尤迪确信,在这个神圣的犹太村庄,洪水一定把一些古老的石块冲了出来。他的花园里就收集了一些类似的石块,他总是时不时地往里面增添几块,因为它们很美,而且它们的重见天日,或者按照他喜欢用的措词,“它们的解放”,能带给他一种证实感,或者说是富有诗意的正义感,或《圣经》预言实现的感觉。只要拖拉机道一干,他就会开着拖拉机去解放他们当天所能找到的任何东西。“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什么的话。如果我们有谁碰巧找到一件不错的阿拉伯旧家什,我们可以把它拿回去做一个花盆,在里面种上一株匍匐植物。”

就安娜特而言,她对蘑菇更有兴趣。她认为,那个松林密布的山顶下面的石坡是个找蘑菇的好地方。

阿扎赖亚·吉特林自愿负责这群人的后勤工作。那天一大早,他从基布兹的厨房拿了一些星期五晚餐剩下的炸鸡腿,小心地用塑料纸包好,还拿了一些土豆、新鲜蔬菜、柑橘、奶酪和荷包蛋三明治。为了庆贺春天的到来,他穿上了最好的衣服,那是一件红蓝相间的衬衣和一条精致的翻边华达呢便裤。裤子有点嫌短,绿色羊毛袜上露出了一段白白的细腿。他还穿了一双他第一天去拖拉机库上班时穿的时髦的尖头皮鞋,不过鞋帮是在脚踝以下。在一番仔细的思考之后,他放弃了带吉他的决定。“为了掌声而表演,就会失去自身的灵感。”他在腰间的皮带上挂了一个向埃特纳借来的军用水壶。他自我感觉良好,决定从现在开始,要显示所有那种漫不经心的优越感,这也是向埃特纳学来的。青春期的敏感与惊恐将一去不复返了。从今以后,他将成为真正的自己,一个见识广、阅历多并且学会了以淡泊和沉默来承受一切的人。他还采用了一种新的走路方式,迈着若无其事的步子,拇指插在腰带里,这是他无意间跟尤迪学的。他决心尽一切可能帮助旅行团的每个人。比如说,假如他们在途中遇到了意外或危险,其他所有的人——打个比方说——个个惊慌失措,那么他是绝对不会顾忌自己的安危的,哪怕是一秒钟也不会。

现在,他正密切注视着蒂亚的举动。它不时地跑离马路,飞快地消失了踪影,闯进蒿草、荆棘和野夹竹桃丛生的灌木丛里,或者蹿进阴暗潮湿的马基丛中心,一停好几分钟,弄得树丛沙沙作响,好像在跟踪什么猎物似的。它刨刨地面,追逐一番看不见的猎物,发出惊恐的叫声,继而又野狼般地嗥叫着,气冲冲地退了出来,围着被它发现的田鼠、乌龟或豪猪打转,以切断它们的退路。最后,它带着满身的蕨类植物绒毛和'藜的尖刺又冲了回来,加入队列,像刚刚出生时那般欢快无比,可没过一会儿就又跑开了。

“听我说,它一定是发现什么了。”阿扎赖亚说,“听我说,它发现了脚印,而且想让我们知道。可我们连支枪也没有。”

“别担心,”尤迪用他含混粗重的声音说,“不过是北美印第安人的一个剥皮部落而已。”

“今天早上八点钟,我看到博洛戈尼西从后门离开了基布兹,独自一人朝老井方向去了。”阿扎赖亚隐晦地说。

“博洛戈尼西是个好人,”丽蒙娜说,“你也一样,阿扎赖亚。今天是一个旅行的好日子。”

“那当然,”尤迪说,“这天气真他妈的太好了。今年冬天也够长的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丽蒙娜说。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冬天已经过完了。”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谈论冬天了。”安娜特说,“我倒宁愿听听剥皮部落的事。”

他们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直到蒂亚猛地跳出了灌木丛,把前爪搭到约拿单身上,似乎要拦住他,或让他走慢点儿。就在这时,远方响起三声低沉的枪响,声音非常混浊,像是在被子里开枪一样。一群鸟儿盘旋着飞起,迅速向高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