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如果你选上的话。”我说。

“噢,我会选上的。”

我好奇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

他再度露出笑容。

“只要我别做蠢事就好。我有我的弱点。”他喝光杯里剩下的酒。“主要是女人,我必须远离女人。在这里不会太困难,虽然圣卢酒吧那里有个不错的妞,你见过她吗?不,”他的眼神落在我动弹不得的身上,“抱歉,你当然没见过。”他忍不住加了一句,感觉是出自真感情,“运气不好啊!”

我第一次不痛恨别人的同情,感觉是自然流露。

“告诉我,”我说,“你对卡斯雷克也这样说话吗?”

“那个笨蛋?老天爷,当然不会。”

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加布里埃尔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就对我这么坦白。我后来的结论是:他很寂寞。他演得很好,但是在逢场作戏的每一幕之间没什么机会让他放松一下。他也知道,他那时肯定就知道,一个残废又不能动弹的人最终很自然地会扮演倾听者的角角。而我需要一些消遣,加布里埃尔很愿意把他生活中的插曲让我当作娱乐。况且,他天生就是个坦白的人。

我有点好奇地问他,圣卢夫人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

“高明得很,”他说,“高明得不得了——讨厌的眼睛!她就是靠那东西把我看透透;完全没有破绽,也不会有破绽,她很了解自己的本事。这些老巫婆,如果她们要对你无礼,就会无礼到让你喘不过气来。而如果她们不打算无礼,你怎么逼也没用。”

我有点想不透他为何这么激动,对他来说,一个像圣卢夫人那样的老太太是否对他无礼,我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她当然一点也不重要,她根本属于上个时代的人。

我也这样对他说,然后他古怪地斜眼瞄我。

“你不会懂的。”他说。

“没错,我是不懂。”

他低声说:“她觉得我很下贱。”

“老兄,你说什么?”

“他们‘看’着你,就像眼神穿透你那样。你不算数,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你。对他们来说,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个送报的小弟,或是送鱼的。”

这时,我知道加布里埃尔的过去开始作祟。这个水管工的儿子想起很久以前遭遇到的一些不经意、微不足道的无礼对待。

他说了我正想说的话。

“喔,是啊,”他说,“我懂。我有阶级意识。我痛恨上流社会那些傲慢的女人,她们让我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成就。对她们来说,我永远是下贱的;你懂吧,她们知道我真正的身分。”

我很惊讶,没想到看见的是这么深的憎恨。那是恨,难以抚慰的憎恨。我心想,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今天仍在加布里埃尔的潜意识里发酵、让他痛苦不已?

“我知道他们不算什么,”他说,“我知道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现在住在摇摇欲坠的房子里,收入也缩减到几乎没有了,在全国各地都是如此。许多人连食物都不够吃,只能仰赖菜园里种的蔬菜维生,而且大多数人要自己做家事。不过他们有个我得不到,而且也永远不会有的东西,那就是他们该死的优越感。我不比他们差,很多时候甚至比他们更好,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感觉不到。”

然后他突然大笑一声。

“别理我,我只是发泄一下。”他看向窗外。“一座虚假、华而不实的城堡,有三只老乌鸦,还有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女孩,装模作样到一句话都不和你说。我猜,她就是那种即使隔着很多垫子仍感觉得到床下有豌豆的女孩。”

我露出微笑。

“我一直觉得,”我说,“《豌豆公主》[2]是个相当夸张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