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彭七月在1966(第4/19页)

彭七月一边看热闹,用隐藏的DV拍摄起来。

有个红卫兵长着一张木瓜面孔,象周杰伦,彭七月就把镜头对准了他,也许是他的反常动作引起了注意(那时候人的警惕性特别高,象夜半的猫头鹰),象周杰伦的红卫兵朝他走了过来,大喝一声:“喂!你——”

彭七月赶紧把隐蔽的摄像机收起来。

“你什么出身?”

彭七月怔了一下,马上回答:“工人阶级。”

“工人阶级?”“周杰伦”好象很不满,对他又喝道,“你对毛主席是什么感情?嗯!”

现在人可能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好在彭七月动身前恶补了一些文革资料,很快明白过来——忠字舞可不象街舞,给你看热闹,除非你站得远远的,否则必须“互动”,加入他们的行列。不然就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不忠不敬不爱戴,是大有问题的。

彭七月稍微犹豫了下,指着沉甸甸的背包和旅行袋,正想解释,行李多不方便,却发现不妙——好几个红卫兵都朝自己瞪起了眼珠。

彭七月深知红卫兵的厉害,尤其在文革初期,只要他们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把这个人活活打死,无须承担法律责任,当时的“公检法”(即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构成的法律体系)已经被摧毁,这些单位内部都在忙着夺权,整天批斗这个,批斗那个,街头喋血,就象现在的乱穿马路一样,谁来管你!

彭七月倒不是害怕这些十七、八岁的毛孩子,凭他的专业身手,哪怕赤手空拳,对付五、六个人也不在话下,可自己千里迢迢肩负重任,不是来打架的,就当回缩头乌龟吧。

其实,彭七月更担心的是背包和旅行袋里的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器、摄像机、相机……红卫兵当然不会认得这些四十年以后的数码产品,肯定会说这是“间谍工具”,那样一来,自己就成了“美蒋特务”、“台湾间谍”,哪怕自己是散打冠军,也敌不过上百个愤怒的革命群众。若被当街活活打死,那才叫“出师未捷身先丧”!

彭七月赶紧放下行李,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好在彭七月经常去蹦迪,尽管从没跳过“忠字舞”,但他很快就掌握了动作要领,模仿得惟妙惟肖了,还走了几下“太空步”,对已故的天王杰克逊致敬。

4

穿过陆家浜路,沿着车站南路,彭七月来到与徽宁路交叉的路口,有一幢三层的建筑物,这是他返回的第一个目的地:斜桥地段医院。

当时的城市医疗体系,分市级医院、区中心医院、街道地段医院、里弄卫生站四个等级。和现在人即使患了感冒也要一窝蜂上大医院看病不同,当时的卫生医疗体系分布合理,功能完善,根本不存在医生拿红包、捞回扣的拜金风气,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地做人。因此,即使在规模不大的地段医院,也涌现出不少医术精湛的好医生甚至是名医。沈云锡就是其中之一。

翻开沈云锡的从医史,有着一层非常特殊的“亦医亦商”的色彩,这与他的祖上是分不开的。

沈云锡的爷爷是药贩子,当时的药贩子,可不是现在的穿着名牌西装,提着考克箱穿梭于各大医院的药厂推销员,他们必须深入深山老林,从当地的农民猎户手里收购中药材,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十分的辛苦。沈云锡的爷爷专门做西藏红花的生意,这是一味活血祛风、治跌打损伤的名贵药材,和灵芝齐名。后来在贩药途中,为了躲避土匪的追击,沈云锡的爷爷从马背上摔下来,落下残疾。眼看这碗饭吃不下去了,便孤注一掷,在太湖边的庙港镇开了一家叫长生堂的中药铺。虽然只有单开间的门面,但在方圆三四十里地之内却是独一无二的药铺,附近的大沙山、小沙山、笠帽山这些岛上的渔民买药都要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