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冷的老狗铁普(第3/5页)

他谈话的大部分,都是对希龙村居民们所做的严厉批评。事实上,他似乎隐含着对整个人类的不喜欢。然而,奇怪的是,我倒觉得他是个可以相处的有理性人物。每次我替他的牲畜医病,他都是毫无问题地加以接受,而且显然是想跟我争取友谊而一再称呼我“基姆”。这个发音是他咬紧牙关所能叫出的“吉米”的讹音。

彭孙先生最强烈的愤恨是他的邻居兼小农场主人基尔。基尔是个跛子,彭孙先生老是不客气地叫他“那个小子”。多年来两人曾经有着严重的不和。我看见只有两次提到基尔的时候,彭孙先生脸上有了笑容,一次是基尔的母猪流产了一窝小猪,另一次是基尔的一大堆干草堆失火烧光。

有一个卖刷子的小贩到基尔农场里去推销货品,基尔的妻子却跟着这个小贩私奔。这件事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希龙村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以致全村的人都大为震惊。我想这件事将是彭孙先生最得意的新闻了。当我去诊治他的一头小母牛的时候,我以为他必定显得很高兴。不料我见到他却是一脸阴郁。在我诊察小牛过程中,他一直沉默不语。一直等到我弄好,进厨房洗手的时候,他才开口。他先小心地瞧瞧他自己那位憔悴而愁眉不展的妻子。他妻子这时正在用铅笔记录着牛奶的等级。

“你一定听说过,那个小子的太太私奔了?”彭孙先生说。

“是的。”我回答,“我听说过。”我停顿下来等候他做出幸灾乐祸的表示。不料他却一点也不快活,而且踌躇不安地等到我擦干了手,才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咬紧牙关说: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吉米!我真希望有人能惩罚这些淫贼!”

还有就是布伦利一家给我的信,这真的叫我感到快活。这一家人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自从收音机、电视以及机器脚踏车把外面世界的文明带进这最偏僻的山村以来,你平常在僻远农场里所遇见的过着最简单生活的人们,已经迅速地变成跟外面文明社会的人差不多了。当然,也还有一些人仍然保持着旧的生活形式,一切依照他们祖辈的老传统。当我遇到这些人的时候,我每每借故坐下来跟他们谈谈,听听他们约克郡的老乡音,以及几乎已经失传的词语。

但是,即使在这20世纪30年代里,有一些地方仍然未被进步的潮流所淹没,布伦利一家就是这其中独一无二的。他们一共是三兄弟,上面有个大姐。大家都已到了中年,却都未曾婚娶。他们的农场是在群山当中的一片广阔低地里。如果你站在杜村的酒店前面,远望那一片丛林,你就可以看到他们的古老屋瓦突出在树梢之上。

由村里到布伦利农场是无路可通的。但在夏天你可以沿荒野驶过去。我就曾经这么做过好几次。当车子蹦跳着驶过沟畦与犁路的时候,我车厢里存放的药瓶叮叮当当地碰撞着。如果不走荒野,那就由卜龙先生的干草场穿过,然后沿一条老车辙前进。那车辙压印得非常得深,只有引拉车才能够适应。

虽然通向布伦利农场实际上没有正式的道路,但这对于布伦利一家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们对于外面的世界没兴趣。他们家里只有大姐偶尔趁着赶集日到德禄镇买些日用品,其余就是老二贺勃有一年进城拔过一次牙齿,其余的人都是终生住在农场里不想出来。

布伦利农场如果打电话来请我们去急诊,往往会叫我们吓一跳,因为这一诊至少要花费掉我们两小时的时间。在干燥的日子里,更安全的办法是我们把车子留在卜龙先生的干草场上,然后步行去布伦利农场。但是有一次是个多雨的2月天夜晚,时间大约8点多钟,我开车沿着老车辙走,一路泥水四溅,甚至流进我的长靴里去。这一次是他们的一匹马患疝气痛,我衣袋里塞满了我所需要的东西:麻药、止痛吗啡以及各种应用药品与工具。车窗外毛毛细雨下个不停。再前进大约半英里,我就看见树丛里漏出他们农屋的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