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2)(第3/5页)

"说真的,他这人倒蛮可爱的,"那位老头"大官"又对伊万.彼得罗维奇嘀咕道.

"我心头是带着难言之痛到这里来的,"公爵继续说道,而且越说越慌,越说越快,越说越怪和兴奋,"我......我怕你们,也怕我自己.最怕的还是我自己.我回彼得堡的时候,就下决心一定要亲自了解一下我国的第一流人物,出身贵族世家的上流人士,我本人也属于贵族世家,而且还是这些世家中的一流望族.我现在就跟同我一样的公爵们坐在一起,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想了解你们,这很必要;非常,非常必要!......从前,我经常听到许许多多关于你们的坏话,而且坏话比好话多,大家说你们斤斤计较,吹毛求疵,又落后,又不学无术,生活习惯又十分可笑,......噢,人们写了和说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事!今天,我是抱着一颗好奇心到这里来的,心里很惶惑:我必须亲眼看一看,亲自弄清楚:俄国人中的这个最上层是否当真百无一用了,当年的生命力业已耗尽,只能寿终正寝,一死以谢天下,可是它依旧小肚鸡肠,害着红眼病,跟......属于未来的人斗争,妨碍他们,而看不到它自己行将就木呢?即使过去,我也完全不相信这个看法,因为我国从来就不曾有过最高阶层,除非是御前大臣,凭官服,或者......靠机会,而现在已经完全风liu云散,难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吗?""不,根本不是这样,"伊万.彼得罗维奇狞笑道.

"瞧,又来了!"别洛孔斯卡娅忍不住说道.

"Laissezledire(法语:让他说吧.),瞧他浑身都在发抖,"那个年老的"大官"又低声警告道.

公爵简直忘乎所以,失去了常态.

"结果怎样呢?我看见了一群优雅从容.敦厚朴实的聪明人;我看到了一位长者,他居然对一个像我这样的毛孩子青眼格外,耐心地听我说话;我还看到一些善解人意和善于宽恕别人的人,这都是一些善良的俄罗斯人,几乎跟我在国外遇到的那些人同样善良和真诚,几乎不亚于他们.你们看得出来,我是多么惊喜交加呀!噢,请允许我把话说完!我听到过许多议论,自己过去也曾对此深信不疑:有人说,上流社会只剩了空架子,一切都虚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质已荡然无存;但是我现在亲眼看到,在我国,这是不可能的;在其他国家,可能发生这种情况,不过不是在我国.难道你们现在统统是伪君子和骗子手吗?我方才听到N公爵讲的故事:难道这不是既淳朴敦厚而又热情洋溢的幽默吗?难道这不是真正的慈悲为怀吗?难道这样的话能出自一个......半死不活.心智均告枯竭的人之口吗?难道一群行尸走肉能像你们对待我这样对待我吗?难道这不是......一群建设未来,实现希望的栋梁之材吗?难道这样一些人能不懂,能落在时代后面吗?""亲爱的,我再一次请求您安静,这一切咱们下一次谈好吗?我一定洗耳恭听......"那位"大官"冷冷地一笑.

伊万.彼得罗维奇清了清嗓子,在自己坐的那张安乐椅上转动了一下身子;伊万.费奥多罗维奇也动弹了一下;那位身居上司之职的将军则跟那位大官夫人在闲谈,根本就没有注意公爵;但是大官夫人却常常竖起耳朵听他说话,而且不时抬头看他.

"不,要知道,还是让我说下去好!"公爵以一种新的狂热和冲动继续说道,仿佛特别信任,甚至有点机密地转过身去对那位老头"大官"说话."昨天,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禁止我说话,甚至指出不许我谈论的具体话题;她知道,我一谈这些问题就显得很可笑!我今年二十六岁,可是我知道我还像个孩子.我没有权利把我的想法用言语表达出来,这我早知道;我只在莫斯科跟罗戈任坦诚地谈过......我跟他一起读普希金,把普希金的书全读完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普希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总怕我那可笑的模样会败坏我的想法和主要观念.我不会指手划脚地说话.我的手势总是适得其反,只会引人发笑,也有损于我的观念.我也没有分寸感,而这是主要的;甚至是最主要的......我知道,我最好坐着不开口.如果我能咬咬牙,一言不发,我甚至会显得很懂事,也可以多想想.但是现在还是让我说下去好.我所以要说下去,因为您这么笑容可掬地看着我;您的脸太动人了!昨天,我向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保证,整个晚会都一言不发.""Vraiment?(法语:是吗?)"那个老头"大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