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2)(第4/5页)

"但是,我有时候想,我这样想是不对的:观念的真诚就应该用说话的姿势来配合,不是吗?是不是呢?""有时候是的.""我要说明一切,一切,一切,一切!噢,对了!您以为我是乌托邦吗?是空想家吗?噢,不,我向上帝起誓,全是一些十分简单的想法......您不信?您在笑?您知道吗,我有时候很卑鄙,因为我正在失去信仰;方才,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想:‘嗯,我怎么开口同他们说话呢?应当从什么话开始,他们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多担心呀,但是我更替你们担心,非常,非常担心!然而我有什么资格替你们担心呢,这种担心岂不可耻?一个先进分子得摊上数不清的落后的和不怀好意的人,那怎么办呢?我高兴的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落后的人完全不是什么数不清,所有的人都是活的有用之材!至于我们很可笑,大可不必介意,不对吗?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可笑,我们浅薄,我们的习惯恶劣,我们的作风无聊,我们不善于观察,也不善于理解,要知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大家,您和我,还有他们!现在我当着您的面说您可笑,您不会见怪吧?即便是这样,难道您就不是有用之材了吗?您知道吗,依我看,一个人显得可笑,有时候并不坏,甚至更好:这样更容易相互谅解,更容易心平气和;不是所有的事一下子都能理解的,也不是已经尽善尽美了才能开步走.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必须先对许多事不理解!如果理解得太快了,也许倒理解得不透.这话我是对你们说的,对你们,因为你们对许多事既善于理解,又......善于不理解.我现在并不替你们担心:像我这样一个孩子对你们说这样的话,你们不会见怪吧?您在笑,伊万.彼得罗维奇.您以为:我是替那帮人担忧,替他们辩护,我是一个民主派,在鼓吹平等?"他歇斯底里地笑了(他不断发出短促的.得意的笑声)."我是替你们担忧,替你们大家,替咱们所有的人.要知道,我自己就是一个门第古老的公爵,而且现在跟公爵们坐在一起.我说这话是为了挽救咱们所有的人,为了不使咱们这一阶层在一片漆黑中烟消云散,心里一笔糊涂帐,遇事互相谩骂,结果满盘皆输.既然我们能够保持先进分子和老大哥的地位,干吗要销声匿迹,把位置让给别人呢?只要我们是先进的,就会是老大哥.我们要先做佣人,再做领班(源出《新约.马可福音》弟九章第三十五节:"若有人愿意作首先的,他必作众人末后的,作众人的佣人.")."他开始一再从软椅上站起来,但是那老头"大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他坐下,而且越来越不安地望着他.

"请听我说!我知道,净说空话是不好的,不如干脆做出榜样,不如干脆开个头......我已经开了头......而且......难道我真的会成为不幸者吗?噢,如果我能够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我这点痛苦,我这点不幸,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知道吗,我不明白,当一个人走过一棵大树,看到树影婆娑,怎能不感到幸福呢?当你能跟一个你所爱的人说话,怎能不感到幸福呢!噢,我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世界上又有多少这样美的东西啊,简直随处可见,甚至连最最不可救药的人也会认为这些东西是美的!你们不妨看看孩子,看看朝霞,看看正在生长的青草,看看那些注视着你们并且爱你们的眼睛......"他早已经站着说话了.那个"大官"老头已经惊恐地看着他.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失声叫道:"哎呀,我的上帝!"她最先看到事情不妙,举起两手一拍.阿格拉娅迅速跑到他跟前,急忙伸出两手抱住了他,她恐怖地.脸上充满痛苦地听到使一个不幸的人"重重的抽风和倒在地上的魔鬼"的可怕的尖叫(源出《新约.马可福音》第九章第十七—二十七节所讲,耶稣医治一个被鬼附体的孩子的故事.).病人躺倒在地毯上.有人急忙把一只沙发靠垫塞在他头底下.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一刻钟后,N公爵.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和那位年老的"大官",曾试着使晚会再度活跃起来,但是又过了半小时,大家也就散了.客人们说了许多充满同情和表示惋惜的话,也说了若干意见.伊万.彼得罗维奇在言谈间表示:"这年轻人是个斯—拉—夫派(俄国十九世纪中叶的一个哲学和社会思想派别,既反对西欧的资本主义,又反对社会主义,主张走俄国自己的路,希望在农民与贵族,平民与知识分子,君主政体与正教教会之间寻求妥协,并将古罗斯的社会制度和农民公社理想化.),或者属于这一类吧,不过,这并不危险."那位年老的"大官"什么话也没有说.诚然,不过这已经是后来的事了,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吧,大家有点生气;伊万.彼得罗维奇甚至有点见怪,不过也不厉害.那位上司将军在一段时间内对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有点冷.叶府的"保护人",那位大官也慢条斯理地对一家之长说了一些训诫的话,而且还表示,他非常,非常关心阿格拉娅的终身大事......这使叶家感到十分荣幸.他这人的确比较善良;不过,在晚会进行过程中,他对公爵有兴趣的诸多原因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公爵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不久前的那段风liu韵事;关于这段故事,他略有耳闻,甚至很感兴趣,很想刨根问底地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