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对你说什么?[113](第3/5页)

“谁说的?”盖伊问,“你还是她?”

“她说的。我只是你的翻译罢了。你要我陪你出门不是做你的翻译吗?”

“她说的就好了,”盖伊说,“我就没想要非得在这儿跟你也分手。”

“真没想到。斯培西亚是个好地方。”

“斯培西亚,”女人说,“你们在谈斯培西亚。”

“好地方啊。”我说。

“这是我家乡,”她说,“斯培西亚是我老家,意大利是我祖国。”

“她说意大利是她祖国。”

“跟她说看来意大利是她祖国。”盖伊说。

“你们有什么甜食?”我问。

“水果,”她说,“我们有香蕉。”

“香蕉倒不错,”盖伊说,“香蕉有皮。”

“哦,他吃香蕉。”女人说。她搂住盖伊。

“她说什么?”他把脸转开说。

“她很高兴,因为你吃香蕉。”

“跟她说我不吃香蕉。”

“先生说他不吃香蕉。”

“哦,”女人扫兴地说,“他不吃香蕉。”

“跟她说我每天早上洗个凉水澡。”盖伊说。

“先生每天早上洗个凉水澡。”

“不明白。”女人说。

我们对面那个活道具般的水手一动也不动。这地方的人谁也不去注意他。

“我们要结账了。”我说。

“啊呀,别。你们一定得留下。”

“听我说,”仪表堂堂的青年在他写字的餐桌边说,“让他们走吧。这两个人一文不值。”

女人拉住我手。“你不留下?你不叫他留下?”

“我们得走了,”我说,“我们得到比萨[118]去,办得到的话,今晚到翡冷翠[119]去。我们到夜里就可以在那里玩乐了。现在是白天。白天我们必须赶路。”

“待一小会儿也好嘛。”

“白天必须赶路。”

“听我说,”仪表堂堂的青年说,“别跟这两个多费口舌了。老实说,他们一文不值,我有数。”

“来账单,”我说。她从老太婆那儿拿来了账单就回去,坐在桌边。另一个姑娘从厨房里出来。她径直走过店堂,站在门口。

“别跟这两个多费口舌了,”仪表堂堂的青年厌烦地说,“来吃吧。他们一文不值。”

我们付了账,站起身。那几个姑娘,老太婆和仪表堂堂的青年一起坐在桌边。活道具般的水手双手蒙住头坐着。我们吃饭时始终没人跟他说话。那姑娘把老太婆算给她的找头送给我们,又回到桌边自己的座位上去。我们在桌上留下小费就出去了。我们坐在汽车里,准备发动时,那姑娘出来,站在门口。我们开车了,我对她招招手。她没招手,只是站在那儿目送我们。

雨后

我们开过热那亚郊区时雨下大了,尽管我们跟在电车和卡车后面开得很慢,泥浆还是溅到人行道上,所以行人看见我们开来都走进门口去。在热那亚市郊工业区竞技场码头,有一条双车道的宽阔大街,我们顺着街心开车,免得泥浆溅在下班回家的人们身上。我们左边就是地中海。大海奔腾,海浪飞溅,海风把浪花吹到车上。我们开进意大利时,路过一条原来宽阔多石而干涸的河床,现在滚滚浊水一直漫到两岸。褐色的河水搅混了海水,海浪碎成浪花时才变淡变清,黄褐色的水透着亮,被大风刮开的浪头冲过了马路。

一辆大汽车飞驶而过,溅起一片泥浆水,溅到我们的挡风玻璃和引擎的水箱上。自动挡风玻璃清洗器来回摆动,在玻璃上抹上薄薄一层。我们停了车,在塞斯特里饭店吃饭。饭店里没有暖气,我们没脱衣帽。我们透过橱窗看得见外面的汽车。车身溅满泥浆,就停在几条拖上岸不让海浪冲到的小船边。在这家饭店里,你还看得见自己呼出来的热气。

意大利通心面味道很好,酒倒有股明矾味,我们在酒里搀了水。后来跑堂的端来了牛排和炸土豆。饭店远头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中年人,女的还年轻,穿身黑衣服。吃饭时她一直在湿冷的空气中呼出热气。男人看着热气,摇摇头。他们光吃不说话,男人在餐桌下拉着她一只手。她长得好看,两人似乎很伤心。他们随身带了一个旅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