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对你说什么?[113](第4/5页)
我们带着报纸,我对盖伊大声念着上海战斗的报道。饭后,他留下跟跑堂的打听一个饭店里并不存在的地方,我用一块抹布擦净了挡风玻璃、车灯和执照牌。盖伊回到车上来,我们就把车倒出去,发动引擎。跑堂的带了他走过马路,走进一幢旧屋子。屋子里的人起了疑心,跑堂的跟盖伊留下让人家看看什么东西都没偷走。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我不是个修水管的,他们就以为我偷什么东西了。”盖伊说。
我们开到城外一个海岬,海风袭击了汽车,差点把车子刮翻。
“幸亏风是从海上刮来的。”盖伊说。
“说起来,”我说,“海风就是在这一带什么地方把雪莱刮到海里淹死的。”
“那是在靠近维亚瑞吉奥[120]的地方,”盖伊说,“你还记得咱们到这地方的目的吗?”
“记得,”我说,“可是咱们没达到啊。”
“咱们今晚可没戏唱了。”
“咱们能开过文蒂米格利亚[121]就好了。”
“咱们瞧着办吧。我不喜欢在这海岸上开夜车。”这时正是刚过午后不久,太阳出来了。下面,大海蓝湛湛的,挟着白帽浪滚滚流向萨沃纳[122]。后面,岬角外,褐色的河水和蓝色的海水汇合在一起。在我们前方,一艘远洋货轮正向海岸驶来。
“你还看得见热那亚吗?”盖伊问。
“啊,看得见。”
“开到下一个大海岬就遮掉看不见了。”
“咱们暂时还可以看见它好一阵子。我还看得见它外面的波托菲诺海岬[123]呢。”
我们终于看不见热那亚了。我们开出来时,我回头看看,只见大海;下面,海湾里,海滨停满了渔船;上面,山坡上,一个城镇,海岸线远处又有几个海岬。
“现在看不见了。”我对盖伊说。
“哦,现在早就看不见了。”
“可是咱们没找到出路前还不能肯定。”
有一块路标,上面有个S形弯道的图标和注意环岬弯道的字样。这条路环绕着海岬,海风刮进挡风玻璃的裂缝。海岬下面,海边有一片平地,海风把泥浆吹干了,车轮开过扬起一阵尘土。在平坦的路上,车子经过一个骑自行车的法西斯分子,他背上枪套里有一把沉甸甸的左轮手枪。他霸住路中心骑车,我们开到外档来让他。我们开过时他抬头看看我们。前面有个铁路阐口,我们朝闸口开去,闸门刚下来。
我们等开闸时,那法西斯分子骑车赶上了。火车开过了,盖伊发动引擎。
“等一等,”骑自行车那人在我们汽车后面大喝一声说,“你们的牌照脏了。”
我掏出一块抹布。吃午饭时牌照已经擦过了。
“你看得清了。”我说。
“你这么认为吗?”
“看啊。”
“我看不清。脏了。”
我用抹布擦了擦。
“怎么样?”
“二十五里拉。”
“什么?”我说,“你看得清了。只是路上这么样才弄脏的。”
“你不喜欢意大利的道路?”
“路脏。”
“五十里拉。”他朝路上啐了一口,“你车子脏,你人也脏。”
“好吧。开张收条给我,签上你名字。”
他掏出一本收据簿,一式两份,中间还打眼,一份交给罚款人,另一份填好留作存根。不过罚款单上填什么,下面可没有复写副本留底。
“给我五十里拉。”
他用擦不掉笔迹的铅笔写了字就撕下条子,把条子交给我。我看了一下。
“这是一张二十五里拉的收据。”
“搞错了。”他说着就把二十五里拉的收据换成五十里拉的。
“还有另一份。在你留底那份填上五十。”
他赔了一副甜甜的意大利笑容,在存根上写了些字,捏在手里,我看不见。
“趁你牌照没弄脏,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