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北方(第4/5页)

格兰特继续看地图,卡尼什就在河流的南岸,而河流在流经芬利湖后入海。在芬利湖以南四英里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湖;而河流的北岸,是一个比卡尼什稍微大一点儿的村庄,村名叫加尼。也就是说,卡尼什在半岛的北边,加尼在南边,两个村庄之间通过一条起伏不平的乡道相连,路程约为四英里。

格兰特决定住在加尼——那里有一家酒店,听说还有温泉——在那儿可以以芬利湖钓鱼为掩饰,监视着整个卡尼什。他看地图直到夜深,而铁路两旁的景色也渐渐变得似曾相识。他知道,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地图阅读者,在亲身来到现场的时候,仍然会不时地被震惊,但是他现在也自信比在这附近打猎的猎人还要熟悉这个区域。

第二天一醒来已经是早上,他感到无比地兴奋。看向窗外,棕色的荒地缓缓后退,火车的轰鸣声似乎宣告着对格兰皮恩山脉的征服。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气味很清新,似乎在向他问好。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窗外。棕色而贫瘠的荒地衬映着蓝天,皑皑白雪覆盖着大片的松树林,中间偶尔露着几个山头,好像羊毛衣服上的几块黄斑。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白桦林,白桦顺着山势沿河而生,仿佛一片绿色的地毯。火车速度加快——明显地感觉到在下坡——驶入了一大片农田。广袤的农田内没什么石头,只有湖泊,河流和绿油油的植被。在火车轰轰地摇晃着开往因弗内斯的最后一段下坡路内,他站在过道上感叹着,这个亡命天涯的人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伦敦人竟然舍弃了他熟悉的街道、高楼和住所。星期日的河流并不平静,咆哮着的河水,孤立的荒地,完全不是想象中安逸舒适的景象。他揣摩着拉蒙特的想法,开始亡命天涯后,是否会感到后悔?他过去还是挺乐观的——至少埃弗雷特夫人是这么说的。然而背后捅刀子的行为,肯定是个性阴郁多疑的行为。对于他这样一个个性敏感的人来说,在这荒郊野外被追捕,举目无亲,肯定比在熟悉的泥灰砖房里坐牢更让他觉得恐怖。在早期的苏格兰高地,爬上山丘就足够逍遥法外了,爱尔兰人经常这么干。然而随着文明的发展,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一千个逃犯里面也没有一个会逃往苏格兰或者威尔士寻求庇护。现在人们在逃亡的过程中需要食物和住所,一个孤立无援的山洞或茅草屋已经过时了。要不是埃弗雷特夫人答应提供藏身之地,拉蒙特甚至逃不出伦敦,格兰特对此深信不疑。当拉蒙特真的看到眼前荒凉的情景,他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在因弗内斯,他离开了舒适的火车,穿过寒风凛冽的月台,来到了当地的小车站,早上剩下的时光就在从绿油油的田园到棕黄色的荒地中晃晃悠悠地度过。随着列车一路向西,不时在荒无人烟的荒地中间停车,莫名其妙地上上下下一些乘客,到了下午,他终于来到了一个风沙肆虐的站台,然后下车目送列车继续驶向荒凉的苏格兰高地。在这个车站,他被告知可以搭乘邮车,距离卡尼什只有三十六英里了。就算运气好,也得八九点才到,这完全取决于路上是否会出什么意外。就在两周前,安迪的车左轮卡在沟渠里面,格兰特不得不把另一辆车的右轮卸下来换上。格兰特被带到售票处,在车站后面的石砾路上有一台“精美的机器”,接下来他得在这个机器里面待五个小时,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到加尼了。这简直就是一辆大型的敞篷马车。在驾驶位后面,有三张简陋的长凳,用帆布和锯末充当着坐垫。出乎意料的是,车上还有另外五名乘客。格兰特尝试着问能不能一个人包车去,但是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十分惭愧。可别看不起邮车,这可肩负着来往卡尼什的重要责任。格兰特委屈地向邮车妥协,希望路上能说几个笑话解解闷。但是目前他是想不出什么好笑的事,只好跟司机套套近乎,希望能给他安排个好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