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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翌年死于难产,而诞下的男婴就是肖恩。每年夏天,肖恩都跟外祖父母在泽西住很长时间,剩下的日子则跟父亲一起在都柏林度过。肖恩本来是立志当作家的,在他父亲所在的大学三一学院里,也拿到了文学学位;可命运的召唤却使他成为了一名军人:他刚一毕业,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

他参加了爱尔兰燧发枪手团,这是一个旅团编制的部队,很多泽西人都在此服役。到一九一八年,他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老兵了,领了少校衔,挂彩两次,在索姆河的战斗中因为作战英勇还获得了军事十字勋章。而他自己常说,真正的军事经验打那儿之后才积累起来,因为从那时起,他参加了爱尔兰共和军,开始追随迈克尔・柯林斯,成为了爱尔兰梅奥郡的一位游击队指挥官。

事实证明,虽然与不列颠政府签订的条约在一九二二年终止了双方的冲突,但这只是一场血腥残酷的内战的序曲。拒绝接受条约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与追随柯林斯的爱尔兰自由邦政府终于大打出手。肖恩・加拉格尔加入了自由邦的阵营,在三十岁时成为了一名将军,并带领麾下横扫爱尔兰西部,将昔日战友无情地猎杀于枪口之下。

后来他厌倦了厮杀,开始周游世界。他靠着父亲留下的遗产过活,偶尔有灵感的时候也写写小说,最后在一九三〇年来到泽西定居。他在这儿有童年玩伴拉尔夫・德维勒,还有海伦。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爱上了海伦,爱到不能自已,却爱得毫无希望。他的家在圣劳伦斯的偏远乡村里,自一九四〇年起就被德国人占据。拉尔夫在英国军队中服役,海伦留在家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因此,他在这座庄园下游的一间小屋里住了下来。他当然仍然爱着她,也仍然完全没有希望。

这辆旧马车已是今不如昔,马也比寻常的马匹瘦许多。他们一路顺着马车道朝海滩上驰去,肖恩・加拉格尔驾着马,海伦坐在他身旁。

“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他严肃地说,“万一你帮助这个人的事被他们发现了,那可不是抓去坐牢那么简单。闹不好,就要派行刑队毙了你,或者把你送到他们说的那种集中营里去。”

“那你呢?”

“老天爷啊,真受不了你们女人了。我可是中立的,跟你讲过多少次啦?”他狡黠一笑,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调皮,“要是他们想让德・瓦莱拉那个老王八蛋安分地在都柏林待着别过来,他们就得对我客客气气的。告诉你吧,内战的时候我跟在这家伙屁股后边,把他撵得在全爱尔兰东躲西藏的,他肯定很乐意听说这帮家伙要枪毙我。”

她爆发出一阵笑声来:“我爱死你了,肖恩・加拉格尔。再困难的时候你也能让我高兴起来。”她伸出一只手臂,揽住这个瘦小男人的肩膀,吻了他的面颊。

“像哥哥一样,”他说,“你像爱哥哥一样爱我,你不是总这么提醒我嘛。那就把你的激动收一收吧,女人,集中注意力。休・凯尔索上校,他说他是美国陆军的军官,是被鱼雷打中,从德文郡漂过来的?”

“没错。”

“他还说一定不能让德国人抓到他,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都快昏过去了,腿的情况也糟透了。我建议说,这得去医院。结果他一听就急了,说那还不如让我开枪打死他。”

“听起来真是很麻烦。”加拉格尔一边说,一边把马车引到了雾气氤氲的海滩上。

海滩一片悄然,海面也是风平浪静。他们甚至能听见海湾对面德军指挥火车的哨子声,那是从圣赫利尔开到米尔布鲁克的车。

休・凯尔索趴在沙地上,已经没了知觉。肖恩・加拉格尔轻轻地把他翻了个身,察看他的腿。他低低地吹了声口哨,说:“得动手术,这小伙子。趁他还昏着,我把他弄到马车里去。你去搞点浮木来,越多越好,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