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有事要出去?”她问。声音很平和。

“是的,有个急诊。”

“我叫阿芳给你弄早餐!”

“不用了!”他仓促地说,“我不吃了!”

他冲进卧室,盥洗更衣。几分钟后,他已经驾着自己那辆道奇,往水源路的方向驶去。

杜慕裳的家是幢四楼公寓,她住在顶楼,房子在水源路上,傍着淡水河。夏寒山觉得这一区有些偏僻,但是,慕裳住惯了,她喜欢凭窗看淡水河的夜景,看中正桥上的灯光,看河面上反射的月色。许多晚上,他也和她一起欣赏过那河边的夜,也曾和她漫步在那长堤上,吹过那河边的晚风。时间久了,他就能深深体会她为什么爱这条路了,在台北,你很难找到比这一区更具特色、更有情调的住宅区。

早晨的这一区还是很热闹,学生已经成群结队去上课,从中和乡到台北的车辆川流不息,他驶上水源路,可以看见中正桥上车子在大排长龙。他停在慕裳的公寓门口,下了车,他提着医药箱,直奔上四楼。

慕裳正开着门在等他。

他走进客厅,第一句话就问:

“醒过来没有?”

她摇头,眼里有泪痕。

他凝视她,皱起眉头。

“你又哭过了。”他说,语气里有微微的责备。

“对不起。”她说,把头转开。

“我们去看她吧!”

寒山和慕裳走进了雨婷的卧室,雨婷正仰躺在地毯上,显然她晕倒后,慕裳就没有移动过她。寒山走到她身边,俯身去查看她的呼吸,翻开她的眼皮,去看她的瞳仁。然后,他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怎样?”慕裳担忧地问。

“她真的晕倒了,”寒山说,“你别慌,我给她打一针,她很快就会醒过来。拿条冷毛巾给我!”

慕裳把毛巾递给他,他用毛巾压在她额上,打开医药箱,他取出针药和针筒,给她注射。慕裳呆呆地站在一边,看他那熟练而稳定的动作,看他那镇静而从容的神情,她又体会到他带来的那种安定和力量。她静静地望着他,崇拜而依赖地望着他。一管针药还没注射完,雨婷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在枕上转动着头,她的眼皮在眨动,然后,她的眼睛睁开了。她看到寒山,眉头倏然紧蹙,她抽动手臂,想挣脱他的注射,她哑声说:

“我不要你来救我!”

寒山心中有点明白,压住了她的胳膊,他强迫地把那管针药注射了进去,抽去针头,他用药棉在她手腕上揉着,一面镇静地问:

“说说看,你为什么反对我?”

“你是个伪君子!”她那缺乏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她的声音虽然低弱,却相当清晰。“你利用给我看病的机会,来追求我的母亲!”

他紧盯着她。

“是的,”他说,语气稳定而低沉,“我在追求你的母亲,因为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人。我必须谢谢你生病,给了我认识你母亲的机会!”

她立即把头转向床里面,闭上了眼睛。

“我不要跟你说话!”她低语,“我恨你!请你离开我的房间,我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你!”

他捉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扶正,他的声音很温柔,很诚挚:

“为什么恨我?”他说,“因为我爱上了你的母亲?我欣赏你的母亲是错误吗?”

她的眼睛睁开了,里面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那乌黑的眼珠浸在水中,像两颗发光的黑宝石。寒山注视着这对眼睛,他不能不在心中惊叹,生命多么奇妙,它能造出如此美丽的一对眼睛。

“你欣赏我的母亲不是错误。”她幽幽地说,胸部起伏着,呼吸急促而不均匀,她在努力控制她自己。“但是,你爱上我母亲,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你认为你母亲不该再爱吗?”他紧追着问,“你认为她就该这样永远埋葬她的感情?你不认为你这种观念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