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4/6页)

听众人谈得热闹,徐北方慢慢收起画架子,说:“这年头,除了正常人,什么人都有。有句名言:‘我们如此紧密相处,但又彼此孤独得要死’。”他估计别人没听懂他的话,管自走了。手表放在皮鞋里,皮鞋挂在画架上,他自己赤着脚。

陶小童主办的第一期黑板报出来了,许多人挤在那里看。黑板一分为二,左边写好人好事:董大个老婆生孩子,收到一笔匿名汇款;伊农家里修房子,收到一笔匿名汇款;团支书王掖生家粮食歉收,收到一笔匿名汇款;彭沙沙母亲犯哮喘病,也收到一笔匿名汇款。经过复杂细致的调查,终于搞清:董大个家收到的钱是彭沙沙寄的;彭沙沙家收的钱是伊农寄的;伊农呢,是团支书寄的;团支书呢,是董大个寄的。

这故事又巧妙又圆满,陶小童写起来得心应手。黑板的右边,只写了寥寥数行,因为她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什么是“不良倾向”。团支书看后很不满意,所谓“不良倾向”一则是声讨某些人给狗吃安眠药;另一则更不着边际,大讲起牙齿保健来。

他找到陶小童:“不良倾向是思想上、作风上的,你咋回事?”

陶小童认为不少女兵晚上上了床还吃零食是个严重问题。她说:“我怕她们没几年就得拔牙……”

“那是医生的事!”

“可我就是恶心在床上吃东西的人!”

“谁让你负责卫生来着?”

“不讲卫生是愚昧的表现……”

团支书很反感地叫她闭嘴。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傻头傻脑,有关思想作风,她一点都没开窍。他耐心告诉她,比如徐北方那家伙是个“不良倾向”典型,违反战士着装条令,穿着四个兜的演出服到处逛,还戴手表,穿皮鞋,住单间.他那房间从来不让任何人进,连内务检查都对他免了。谁知道他整天在屋里干什么?

谁都想知道徐北方在他的屋子里干什么。他那间小屋令人神往又令人狐疑。

有人向队长通报了一件极秘密的事,有关徐北方那间小屋的。

队长一听就犯了高血压。他想,对徐北方这小子他偏袒得太过分了。他烦恼地在屋里踱步,又把团支书叫来,表示对徐北方不能再姑息下去。

“我不行了,坚持不了……”

“求求你别动!最关键的两笔!”

“你疯了,那么大嗓门?”

“求你别动,珍惜时间,姑奶奶!”

“天太热,你看我这汗!……”

“手再往前伸,最好让血管突出来!”

“……哎,你过来干什么?!”

“我不会碰你的。画画的时候我绝不碰你。你现在对我不过是静物,或写生对象……”

“别人要知道这事,准说我是个浪货。”

“他们愚昧。”

“这事肯定会被人发现!”

“别动!别跟我聊天!”

“你画这画有用吗?”

“不知道。”

“肯定没用!”

“管它呢。别跟我聊天!……”

“不聊天我就要困了。你困吗?”

“……”

“哎,你说什么叫失去贞操?我这样叫吗?”

“……”

“我肯定倒楣倒在你手里。你说你们学校几十个人画一个女的,那女的后来哪儿去了?还有人愿意跟她结婚吗?”

“别说话!”

“我困……要是人家知道我自己送上门,准说我死不要脸!你们几十个人围着一个女的画,那女的臊不臊?那女的肯定嫁不掉。你们画画的都是流氓!”

“胡扯,我可没碰过你!”

“反正我以后不来了。”

整个楼被突发的哨音惊得一阵颤栗。

团支书底气很足,连续吹二三十声哨子不换气。哨声短促有力,足以驱净所有人的睡意。

刘队长在黑暗中显得块头很大。楼上楼下骚动起来,大家对这事很熟悉,隔一阵子搞那么一次紧急集合,有人认为倒挺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