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第3/16页)

姐夫喜欢在咖啡里加入大量的咖啡伴侣和砂糖,所以,早餐桌上总有一股糕点屋的香味。我常想:一个牙科技师,却爱喝那么甜的咖啡,难道就不怕得虫牙?

“末班车,比早晨上班高峰时还要拥挤呢。人多不说,一个个还都喝得醉醺醺的。”

姐姐在烤面包上来回地抹着黄油。

她昨天去了妇产科医院,意味着她已经正式成为孕妇,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让我有些意外,原以为她会更亢奋一些——不管是高兴还是担忧。平时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比如常去的美容院关门啦,邻居家的猫老死啦,因为修自来水管道要停水一天啦,等等,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变化,她都会特别紧张。然后精神紊乱,立马跑去二阶堂先生诊所。姐姐是怎么把怀孕的事告诉姐夫的呢?我不清楚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原本,我对夫妻这种关系就不太能够理解。夫妻就像某种不可思议的气体,那种既无轮廓、又无颜色的藏在锥形玻璃瓶里变幻无常的气体。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姐姐把叉子叉在煎鸡蛋上,嘟囔着:“这个煎鸡蛋,胡椒粉放多了。”

她一向爱挑剔我做的菜,所以我装作没听见。半熟的蛋黄像黄色血液似的,从姐姐的叉子尖上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姐夫在吃切成了片的猕猴桃。我觉得猕猴桃里的一粒粒黑色种子宛如一个个小虫子窝,因此一向不喜欢吃。今天的猕猴桃已经熟透,果肉都快要融化了。黄油盒里的黄油块像出了汗似的,湿乎乎的。

看姐姐和姐夫两人都没有谈论怀孕一事的意思,我也就没说什么。院子里有小鸟在鸣叫。高空的云彩渐渐变淡了。餐具碰触发出的声响和喝咖啡的声音交替着传入我的耳朵里。

好像没人意识到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的前一天。我们家没有装饰门松,没有黑豆,也没有年糕。(2)

“至少应该做一下大扫除吧。”

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你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太累的好。”

姐夫舔着被猕猴桃的透明果汁润湿的嘴唇,对姐姐说道。这是姐夫的习惯,把极其平常的话说得非常体贴。

一月三日(星期六) 六周+五天

今天姐夫的父母带着装满年节菜的多层食盒来我家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

元旦这几天,我们一直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肚子饿了,就烤一点冷冻的比萨,开一个土豆色拉罐头,随便凑合就是一顿。所以当看到二老带来的年节菜时,完全惊呆了——真的太丰盛了。那些年节菜看上去就像精心制作的华美工艺品,根本不像是吃的东西。

我一直认为二老都是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尽管院子里堆满了落叶,冰箱里只有苹果汁和奶酪,他们也不会责怪姐姐,只是为有了孙子而由衷高兴。

傍晚,他们回去后,姐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累了,睡了。”说完就躺在了沙发上。就像啪的一声关上了哪里的开关似的,她一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她最近特别爱睡觉,如同掉进了深深的冰冷沼泽般,悄无声息地睡觉。

这也是怀孕的缘故吧。

一月八日(星期四) 七周+三天

妊娠反应终于开始了。

没想到妊娠反应会如此突然地降临。姐姐以前曾放言:“我才不会有反应呢。”她一向觉得妊娠反应很俗套,讨厌坠入其中,认定只有自己是用不着接受催眠或麻醉之类的治疗。

中午,我和姐姐正吃着奶油通心粉。突然,她把勺子举到眼前,盯着勺子看。

“你没觉得这勺子有一种怪味吗?”

在我看来,勺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有一股沙子味儿。”

她翕动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