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学的日子(第2/12页)

“小约翰纪念碑那边,密林里的榛子成熟了。”汤姆边说边温柔地笑了笑,像是想让伯蒂的心情放松一些。

“谢谢你。”伯蒂说罢匆匆跑进雨中,沿着弯曲的小路跑向坟场的低坡,来到老教堂前面。

老教堂的门开着,不喜欢雨也不喜欢日光残照的赛拉斯正立于教堂里的阴影之中。

“我听说你在找我。”伯蒂说。

“对。”赛拉斯说,“你好像把裤子弄破了。”

“我是跑过来的。”伯蒂说,“我和萨克雷·波林格吵架了。我想看他的书《鲁滨孙漂流记》。这本书讲了一个男人乘船出海,船是能在海上前行的东西,而海是一个特别大的水塘,接着他乘坐的船失事了,他只身漂流到一座岛上,岛是大海里你能站脚的地方,然后——”

“伯蒂,十一年了,你和我们在一起已经十一年了。”赛拉斯说。

“没错。”伯蒂说,“你说十一年就十一年。”

赛拉斯低头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男孩很瘦,鼠灰色的头发已随年龄的增长而慢慢变深。

老教堂里影影绰绰。

“我想,”赛拉斯说,“是时候和你聊一聊你的来历了。”

伯蒂深吸一口气,说:“没必要现在就说,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可心脏却在怦怦直跳。

一片寂静,只剩下啪嗒啪嗒的雨声和排水管里的水流声。漫长的寂静让伯蒂按捺不住。

赛拉斯说:“你知道,你是不同的。你是活人。我们接纳了你,应该说是他们接纳了你,而我同意做你的监护人。”

伯蒂沉默。

赛拉斯用天鹅绒般的嗓音继续说:“你有父母,有一个姐姐。他们被杀害了。你本来也会被杀死,但你因为运气以及欧文斯夫妇的介入而幸免于难。”

“还因为你。”伯蒂说。几年来,他已经听过好多人讲述那一夜的事,有些人还是亲历者。那一夜对坟场来说是个非凡的夜晚。

赛拉斯说:“我想在外界,那个杀死你家人的人仍在找你,仍想杀了你。”

伯蒂耸了耸肩:“那又如何?不就是死吗?我是说,我最好的朋友全是死人啊。”

“没错。”赛拉斯犹豫了,“他们的确是死人,而且大体也与这个世界没有了联系。可你不同,你还活着,伯蒂。这意味着你有无限的潜能。你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东西都能创造,什么梦想都能挑战。如果你想要改变世界,世界就会因你而改变。这就是潜能。可你一死,潜能就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有所成就,有所突破,还在世间留下了你的名字。你可能会被埋在这里,甚至还能行走,可你没了潜能。”

伯蒂思考了一下这番话,听上去句句在理,不过他也想到了例外,比如欧文斯夫妇收养了他这件事。但死者和活人形同陌路,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即使他的感情天平更倾向于死者。

“那你呢?”伯蒂问。

“我怎么?”

“你不是活人吧。你云游四方,做这做那。”

“嗯。”赛拉斯说,“我就是我,不是其他的什么。如你所说,我不是活人。如果我结束了这种状态,我就不复存在了。我这类人只有两种状态,要么存在,要么不存在。你听懂了吗?”

“没太懂。”

赛拉斯叹了口气。雨已经停了,朦胧的暮色渐渐变得清润。“伯蒂,我们保护你是出于很多原因。”

“那个伤害我家人的人,那个想杀我的人,你确定他还在外界?”伯蒂问。关于这件事他已经考虑良久,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错,他还在外界。”

“那样的话,”伯蒂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要去上学。”

赛拉斯向来沉着冷静,即使世界末日来临,他的内心应该依然波澜不惊。可眼下他张大嘴巴,皱起眉头,只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