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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香里住在一栋新建的公寓楼里。这楼一看就是用廉价建材造出来的,墙壁单薄得很,名字却起得装模作样,其中还有个法语单词“maison”(住宅)。这肯定是被银行唆使的房主随便造的房子。全市的人口明明在下降,但婚后不和老人同住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所以市里新建了许多这类房子。

孩子已经被送去娘家了。由香里穿着迷你裙套装,等着妙子和区长到来。妙子走进屋里,不动声色地观察屋主的生活状态。芳江透过窗户看看外面,又回头望向妙子,用力点了点头。“嗯,这房子的位置很好。”

“三木女士你看,沙修会的总部就在那座山的山脚下。所以你家和沙罗老师的祈祷堂在一条直线上,你的意念更容易传到那里。”

“哦,这样啊……”由香里诧异地回答道。

三个女人在瑟瑟寒风中钻进车里,朝总部开去。芳江的车是一辆破旧的轻型面包车,车体都快生锈了,侧面印着“安田商会”几个字。她家是做废品回收的,平时就用这辆车拉货。路面稍微有些不平,车就像遇难船只似的猛烈摇晃,可能是悬架出了问题。发动机和空调的声音也特别响。“我每天都开着这辆车,看遍了人间冷暖。”芳江总是这么说,“要是你天天穿着光鲜的衣服,开着丰田Mark II,就不可能看透别人的本性。”妙子也不知道Mark II为什么会在芳江心中成为“高档车”的代名词。这恐怕是她唯一叫得上名字的车型,于是把这款车定义为中产家庭的象征。

两人在车里向由香里提了许多问题。

“万心教都让你干什么了?”

“说是要超度死胎……否则我的祖先会一直痛苦下去……”

“真老套!”

妙子和芳江放声大笑,因为骗人的宗教常常用这套说辞。

妙子连忙说:“沙修会不会搬出这种东西吓唬你,放心吧。”

“没错,我们有位五十五六岁的女导师——沙罗老师。她是正经修过佛的,待我们跟亲人一样。”芳江搬出了沙修会的教主。

“信仰啊,说到底还是看你能不能接受这种宗教的教义。又是揭别人的伤疤,又是说些有的没的吓唬人,让人成天担惊受怕,只能用宗教安慰自己,这也太荒唐了。话说回来,你给万心教捐了多少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五十万吧。”由香里从后排探出身子,一脸哀怨地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他们不对劲了,比如那个菩萨像钥匙圈吧,我是花五万块买的。可指导员批评我,‘照你的情况,一定要买十万块左右的,否则没法好好超度死胎的亡灵。’我说没钱,对方就说,那你先买五万块的,观望观望,等有钱了再买更高档的……”

“那种东西你也敢买。人啊,要有拒绝的勇气!”

妙子握住由香里的手说道。由香里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对方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妙子心想,她就是两年前的我,对未来忧心忡忡,却找不到一个能商量的人,备受孤独的煎熬。在妙子眼里,这个三十一岁的女人成了无依无靠的孩子。她下了决心:这个人,我救定了!

讲经会足足有上百名会员参加。沙修会的总部由农家的老宅子改建而成,原本有四个独立的和室。人们将房间的纸门全部拆掉,把四个小房间并成了一间大厅。这天到场的人实在太多,厅里坐不下,连套廊上都坐满了人。芳江对联络员耳语道:“我带来了新人。”于是,大家把靠中间的好位置空了出来。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唯一的热源是放在泥地房间的圆形炭炉,耐不住屋里人多,窗户都起雾了。

沙修会的会员几乎都是中老年妇女,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寥寥无几,大多是被母亲带来的。所以年轻的由香里受到众人的瞩目,但落在她身上的并不是好奇的视线,而是充满慈爱的目光。在座的人都诚心祈祷着这个年轻女人的幸福——下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