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姆施塔德(第2/4页)

“每年夏天,他们两个人都要搭一个沙堡,就在现在的服务员海滩那儿,用石头摆上字,白色的石头,黑色的石头,卵石,玄武石,那是一种马赛克,会耗费他们好几天的时间,一件真正的艺术品。其中包括了他们的出生日期和名字,索尼娅和阿洛沙——阿洛沙就是亚历山大,他母亲那样叫他。”

“那个杂技演员。”

“他们在海滩上。阿洛沙看见他姐姐走到水边,但肯定也就看到这些。你在这儿一直等着,不要走开——她这样跟她弟弟说。所以他就在那儿一直等着姐姐,在他们的沙堡里。就这些。后来他告诉我们这些,是含着眼泪讲的。他等着,可是姐姐没有回来。事实上,他直到今天依然在等待,不走开,他在等姐姐。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罗姆施塔德朝前俯下身子,艾德看见一小撮灰色的毛发从教授的耳朵里伸出来,仿佛听觉的触角一样伸进黑暗中。

“洛沙从来没说过这个。”

“我知道,洛沙就是阿洛沙,对吗?洛沙和艾德,他们两个。”

艾德不知道克鲁索是不是说到过他,偶尔在谈话中提到他——艾德,就像哎,不过是个语气词而已。

“他们的母亲去世后,我的连襟把两个孩子交给我们抚养。他们两个形影不离。实际上还不止如此。他们两个是天生的一对姐弟,悲惨的过往,遭遇的不幸让两个人唇齿相依,他们不能没有对方。”

艾德靠在克鲁索的书桌上,桌子上立着几本书。从桌上灰尘的痕迹能够看出,这儿至少缺了一半的书。在剩下的书里,他看到了本诺·普鲁德拉[1]的书,《小马腾和白贝壳》,还有加缪,棕色雷克拉姆出版社出版的《鼠疫》。没有禁书,没有西边的书。

“奇怪的是,”教授继续说,“她失踪的那一天,海上有两三艘灰船巡逻,离岸边不远,反正比平常近,后来岛上的居民说,船近得让人感到惊讶。实际上没有人在意那些船。他们看到的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基本对这些已经视而不见。渐渐地,大家也不怎么记得边界的存在了。”

塔楼里静悄悄的。烛火晃动着,教授的靠背椅越来越远,它漂走了,漂向虚无之中。

“我们费了很大工夫才在沙堡里找到了阿洛沙。他站在那儿,就像生了根一样,呆呆地看着海上,颤抖得像片杨树叶子。夜里,他跑回沙滩上,还是那个地方。海上那几艘灰色的船依然泊在那儿,船上亮着灯。他喊叫着,我们不得不把他架起来。他连踢带打,我们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把他的手和脚都绑起来,然后放在手推车上推回了家,穿过了半个岛。他一路上都在喊叫,我想,当时没有人没看到我们。”

“灰船是干什么的?”艾德问。

“巡逻艇,边境连,我以为您知道。从那时开始,阿洛沙就开始做类似于航海日志的东西。一直到那些人再次来抄走了所有的东西,我们都不清楚他是在干什么,不过我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去看他的日记。他几乎不跟我们说什么,他的父亲,那位将军,来看我们的时候,他的话就更少了。我想,他恨他的父亲,自从我们把他像行李一样从海滩上拖回来后,他也恨上了我们。请您原谅,我当然不可能知道阿洛沙,我是说洛沙已经讲过……哪些事,我是说,他姐姐的事。”

“我有一张照片,那是……”

“索尼娅的照片!”教授插进来说,“很好,太好了,非常好。”他很意外,并且试图掩饰这一点。

“不管怎样。整整七年,他记录下了他们的所有行动,岸上的警卫,炮艇,扫雷艇,每一次演习,船只的类型,时间,航线,还总是会记下船上是否有灯,什么灯,什么颜色。他们盘问了我们很多次,想知道他为什么把每一个绿灯都特别圈出来,但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找到解释。现在我很确定,他是在里面找到了某种信号——给他发出信号的索尼娅。他认为是那些绿色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