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最后一幕(第3/5页)

来不及说这个消息是从煤桶里找出来的。艾德同时也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仔细地把纸捋平,然后像个请愿书一样把它从养蜂的小屋里带上来。

“一些人现在离开了我们。”克鲁索开口小声说道。他站起来,脸消失在就餐区吊灯上方的阴影里。“其中有不少是我们很需要的人,是这里急需的人。”他双手支在桌子上,脆弱的大脸颊又回到光线下来。

“其中一些人会再回来,甚至是很多人。他们抛弃了这个岛,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明白,就算是用外汇……”

虽然只是在克鲁索说的话里,但那个词依然像黑暗中的一块金币一样闪闪发亮,它放着光,偷偷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而且气味芬芳,外汇,西边的货币,多么饱满,多么纯正的声音,而东边的钱就像猪食桶,铝制的刀叉……

克鲁索就像猜到他会这样想一样,他停下来,俯视着艾德。“只有自由的假象才是有价的,自由是无价的,它首先由义务组成,见鬼,不是由特权。”他没有再用那种“这事难以言表”的语气。

“咱们还是这样说吧:那些现在离开我们的人否认他们对这个地方负有的责任,他们只想着自己,而现在担负起一切的是你们,你们,用你们的劳动,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没什么。”克里斯嘟囔着,把烈酒倒在咖啡里。罗尔夫低头看着地,看上去很苍白,他把椅子从桌子边往后挪了挪。

“……也包括那些遭遇船难的人和无家可归的人,这些人还会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存在,从一个充满各种窘困的大海中被抛到这个岸边,那是个能让人窒息却不死的海。”

艾德突然觉得自己必须向克鲁索表示一下怜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生出了同情心,同时又因此而感到羞耻。在这儿慷慨激昂地说话的可是他的兄弟,他说得难道不对吗,从那种深刻的,非常深刻的意义上说?尽管如此,他还是仿佛站在巨大的浮冰上,克鲁索给他们列举获得自由的途径(克劳斯纳,小岛,大海)以及被人奴役的途径(外汇)时,那浮冰还在不断向外漂去。

“我现在只想说:我们的药草欣欣向荣,蘑菇在生长,汤已经烧好,房间准备妥当——我们提供的能够过夜的地方数字喜人,基本上可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对不对,维尔纳?不久后,整个旅馆就会空出来。我们应该这样看问题。一切都会稳定下来,秋天已经来了,冬天也在眼前,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为此,我要感谢你们!”

已经有什么在悄悄进行,陆地在移动,靠五个人几乎不可能把克劳斯纳经营下去。提到冬天让艾德心情沉重。圣诞节,礼物,寒冷,一种巨大的遗憾之情,巨大的哀伤之情,他就像是应该未雨绸缪一样,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克鲁索的浮冰这时已经远远地漂开,所以他们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剩下天边他的身影,面颊上苍白的光芒,嘴的不断开合。

克里斯又朝早餐的咖啡杯里倒了些烧酒,烧酒和樱桃威士忌,一半一半,这是厨师迈克最喜欢的混合方式。

“为什么月亮和男人……”

“要结伴去海上。”

少了一些声音,他们站起来,喝干杯中的东西。艾德熟悉洛沙的面颊(大而柔软,胡子拉碴),但现在,他的拥抱似乎不同以往。曾经,他们关心的还只是一张照片,是诗,是他们失去的某个人,那曾经是他们在世界上最关心的事。

实行应急人员调配的日子来了。早晨,克鲁索把工作人员餐桌旁边那些没人坐的椅子挪开,摆到客人就餐区的桌子旁。在艾德看来,他们还固执地守在那里,那些离开的人,守在不同的桌旁,像一群被驱逐的人,尽管是他们自己决定离船的(像克龙巴赫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