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第4/8页)

他们三个人汗流浃背地划,那一船三心二意的支队战士,也七手八脚地往三王庄驶去,这是一场紧张和古怪的竞赛,真正就差那么几步,如果碰上顶头风,如果是个有雾的天气,如果他们那些人心要齐些,划得快些,那就永远追不上了。然而,话说回来,逆潮流而动,要心齐也是不可能的。

终于他们三个发现了湖面上的一个黑影,那个战士高兴地喊起来:“是的,没错,准是那些人——”

于二龙摸摸插在腰间的手枪,心想:只要在人堆里看到那个七月十五来的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是绝不会让他活得自在的。

然而等他们驶近了这条船,天知道,一条空船,一条当不当,正不正地锚抛在湖心里的船:池们三个汗毛都竖了起来。

突然间,离船不远的一丛稀疏的芦苇里,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巴掌,哦,在这黑夜静悄悄的湖面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谁都明白,这是个信号,他在这里等谁?和谁取得联系?要搞些什么秘密活动?显然是不能放过的。芦花似乎碰运气地也随着碰了两下手心,芦苇丛里传出了话音:“二先生吗?怎么他们还不来?”

一听那嘶哑的公鸭嗓子,于二龙火冒三丈地骂着:“妈的,你过来,要不敲了你的脑袋——”话未落音,只听两三个人扑通扑通地跳入水中游走了、等他们把船划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芦花下了狠心:“追——”

于二龙心里全明白了,暗自骂着:“于二龙,于二龙,你算瞎下眼啦!”他说,“黑灯瞎火,往哪一猫,休想找到。走,先堵住人,后找他算账!”那条闸口镇的快船又扭过头朝驻地方向驶去。于二龙边划边想:“也许王纬宇就在马上要碰头的船上,那更好啦,当场崩了他,这是哗变,不干掉他干谁?可听公鸭嗓的口气,又像是并不一路来,很可能,那挺马克沁重机枪在另一条道上,等着‘欢迎’这些回家看看的傻瓜们呢!妈的,不管什么样的花言巧语,不管把谎撒得怎么匀称,今天,王纬宇要想跑脱我手,大概是不容易了!”

这时,就在和三王庄平行的方向,那条篷船滑入了石湖里的塘河,顺流而去,过不多远,就该进入马克沁重机枪的射程里,变成伏击圈中的活靶了。

“站住!”于二龙喊。

“你们去找死么?”芦花的声音在夜静的湖面上,显得更加嘹亮,那条船迟疑地站住了,过一会儿,扭过船头,向他们驶回靠拢过来。

于二龙打开匣枪的保险,扣住扳机,跳上那艘大船,在人群里寻找他要算伙食账的人。那些懵里懵懂的战士,看到队长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都惊诧地看着,显得疑问重重:“怎么啦?我们回家看看,犯了啥法?保安团开拔了,三王庄又成了我们的啦!”

正好,三王庄响了几枪,估计是公鸭嗓回庄,哨兵误会动了武,于是,船上的战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倒抽一口冷气。还用解释什么呢?乖乖地和于二龙他们一块回队了。

芦花问道:“哎,王纬宇呢?”

“他?”有人回答:“他上他家祖坟去了!”

这无疑火上添了一桶油,于二龙立刻带了几个战士,和芦花分手,她领着同志们回驻地,他去跟这位七月十五来的人结账。还是那艘快船,增加了几个人手,嗖嗖地像飞箭一样破浪前进。站在船头的游击队长,已经看到了这个场面:那位高门楼的二先生正在他爹的大坟前跪拜叩首,也许请求肥油篓子宽恕他误入歧途的过错,现在忏悔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王敬堂一定含笑九泉了。

“让你们笑!”于二龙想象自己准是自天而降,在香烛纸马的缭绕烟火里,一手把那匍匐在地膜拜亡灵的王纬宇抓起来,“叛徒,败类,你这个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