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6页)

“赔偿的财产,是属于令妹的,”侯爵说,“我呢,一无所有。有了这次赔偿,我们才能考虑让奥克塔夫成家立业。我认为,对他与阿尔芒丝的这门婚事,令妹比奥克塔夫还要急切。再说,阿尔芒丝也不缺少财产。在办这桩婚事的前前后后,我作为一个正直人,只能出些主意,绝不能发号施令,否则,我就好像有意同我的妻子过不去,剥夺她同知心朋友一起生活的乐趣。”

德·马利维尔夫人看见阿尔芒丝焦躁不安,又不愿意讲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友情难却,阿尔芒丝才含含糊糊地提到,他俩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口角,这也是相亲相爱的人之间常有的事。

“肯定是奥克塔夫不对,”德·马利维尔夫人站起身来说,“不然,你就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了。”说完她就把阿尔芒丝一个人丢下。德·马利维尔夫人的话,给了阿尔芒丝很大的安慰。她很快就猜测出,奥克塔夫显然犯过什么大罪,直到现在,他可能还把产生的那些可悲的后果看得很重,而且,他为人非常正派,在没有把全部真相告诉她之前,不愿意让她的命运同一个也许是杀人犯的人的命运连在一起。

我们可以直言不讳地讲吗?这种用以解释奥克塔夫的乖戾行为的方式,使阿尔芒丝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下楼到花园去,希望遇见奥克塔夫。从前,德·欧马尔夫人曾引起她深深的嫉妒,现在,她的妒意完全化解了。她处在激情与幸福的状态里,却不肯承认这种状态的根源,这也是实际情况。她觉得心里激荡着无比温柔、无比宽厚的怜悯之情。“假如必须离开法国,”她思忖道,“非得流亡到远方不可,即使到美洲去,那也好,我们走就是了。”她高兴地思忖道:“而且,越早动身越好。”于是,她浮想联翩,想象自己到了最偏僻的地方、荒无人烟的岛上。她那些念头不着边际,全是小说里的老调子,不值得叙述。当天和第二天,奥克塔夫始终没有露面。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阿尔芒丝才收到一封从巴黎写来的信。看了信,她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快活。信中洋溢着最炽热最真挚的情感。“啊!他写这封信时,如果是在这里,”她思忖道,“就会全部向我承认了。”奥克塔夫在信中向她表明,自己之所以待在巴黎,是因为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就没脸见她了。“即使对您,我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有勇气说出这句致命的话来的,”他在信中还写道,“因为您听了,您对我的感情就会淡薄了,而这种感情却是我的一切。亲爱的朋友,在这个问题上不要再催逼我了。”送信的仆人还在等候回音,阿尔芒丝匆匆忙忙给奥克塔夫写了一封回信。“您的最大的罪恶,”她写道,“就是远远地离开我们。”她写了信后半小时,看见奥克塔夫居然回来了,她真是又惊又喜。原来,奥克塔夫是在昂迪依附近的拉巴尔村等候回音。

接下来几天,他们过得十分美满。激荡阿尔芒丝胸怀的那种炽热的情感,具有特别奇异的幻想性,使她很快习惯于爱一个杀人凶手。她认为奥克塔夫迟迟不敢吐露的罪行,至少应当是杀了人。她表兄讲话很有分寸,绝不会夸大他的想法,而且他亲口讲过:“我是个魔鬼。”

阿尔芒丝平生给奥克塔夫写的第一封情书,就是向他保证不提这方面的问题;这个誓言对她是神圣的。奥克塔夫给她的回信,她视为至宝,看了二十来遍。就这样,她养成了每天晚上给即将做她丈夫的男子写信的习惯。在贴身使女面前,阿尔芒丝不好意思说出他的名字,便把她的第一封信藏在那个橘树培植箱里,相信奥克塔夫准能找到。

一天上午,大家正要入座用午餐,她向奥克塔夫暗示了一句。奥克塔夫借口要吩咐一件事,立刻跑开了。一刻钟后,他回来了,阿尔芒丝看见他眼里闪着极为幸福、深切感激的光芒,心里快乐得难以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