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6页)

几天之后,阿尔芒丝敢于向他写道:

我认为无论您犯下什么大罪,我们一生的责任,就是弥补过来,如果能够弥补的话。可是,说来也怪,我现在对您忠诚的情意,也许比您向我吐露这个秘密之前还要深切。

我体会到,您向我承认这件事,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是您向我做出的头一个巨大的牺牲。我也要告诉您,从那一刻起,我才消除了一种庸俗的想法;我也一样,几乎不敢向您承认这种想法。我把事情想得更糟,因此我认为,在某种仪式举行之前,您不必对我谈得更详细了。我明确向您表示,您绝不会欺骗我。天主宽恕痛悔之人。我肯定您夸大了自己的过错;不管您的过错有多大,我看到您痛心疾首,当然原谅您。从现在起,一年之内,您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到那时,我使您产生的顾虑也许会少些……然而,我不能向您保证我会更深地爱您。

她以这种天使般的仁爱的口吻,写了好几封信,几乎打动了奥克塔夫,使他想以笔代口,向女友说出这个不该瞒着她的秘密。但是,要写这样一封信,他感到羞愧,困窘,迟迟下不了笔。

于是,他到巴黎去向多利埃先生求教,多利埃就是在他决斗时,给他当证人的那位亲戚。他了解多利埃先生为人非常正派,性格特别爽直,不工心计,从不逃避责任或者沉湎于幻想。奥克塔夫问多利埃先生,这个他结婚前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阿尔芒丝的父亲,或者她的教父的致命的秘密,是否绝对有必要告诉她本人呢?我们在上面引用的阿尔芒丝信上的那段话,他甚至也给多利埃先生看了。

“要告诉她,这事您免不掉,”诚实的军官回答说,“这是责无旁贷的。德·佐伊洛夫小姐非常宽厚,但是,您不能滥用她的宽厚。像您这样的人,欺骗谁都有失身份;高尚的奥克塔夫,更不会欺骗一个可怜的孤女;在您这一家的所有男子中,她也许只有您这一个朋友。”

这些话,在奥克塔夫的心中翻腾了总有上千遍,但是,从一个正直刚毅的男子汉口中讲出来,就具有一种新的力量。

奥克塔夫认为这是命运的声音。

他起身告辞,心中暗暗发誓,从亲戚家一出来,就立刻到右边最近一家咖啡馆去,写出那封决定命运的信。他想到做到,写了一封十行字的信,添上收信人的地址姓名:昂迪依,×××古堡,德·佐伊洛夫小姐收。

从咖啡馆出来,他东张西望,想找一个邮筒投信,偏偏不巧,附近一个没有。他还有一点儿难堪的感觉,总是能拖就拖,不想说出那件事,心里反倒认为,一封如此重要的信,不应该通过邮局寄,最好亲手放在昂迪依古堡花园的那个橘树培植箱里。奥克塔夫自然没有意识到这种拖延,正表明他勉强克制,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幻想。

多利埃先生义正词严,帮助他克服了难言之隐。他此刻的处境,主要的是不能退缩一步。他跨上坐骑,要把信件送到昂迪依。

那天中午,德·苏比拉纳骑士就觉察出这对情人的关系有些抵牾。骑士禀性轻狂,心里总想暗算别人。

他把德·博尼维骑士引为知己。前一阶段,他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幻想到交易所去搞投机,并在笔记本上罗列许多数字。现在,他则千方百计,硬要解除他外甥的婚约。

开头,他的计谋并不怎么高明,德·博尼维骑士校正了他的攻击手法,并出主意让他派人跟踪阿尔芒丝。德·苏比拉纳先生用了几个金路易,便把府内所有的仆人收买过来,充当暗探。不久,有人向他报告说,奥克塔夫与阿尔芒丝互相写信,写好就藏在×号橘树培植箱内。

这对情人如此疏忽大意,连德·博尼维骑士都难以相信,他让德·苏比拉纳先生自己去想法。琢磨了一个星期,德·苏比拉纳先生还是没想出什么主意,仅仅想到偷看两个人的情书,这是谁都能想得到的。德·博尼维骑士见此情景,便婉转地提醒他,他有许多不同的爱好,在半年的时间里,他曾经热衷于书信真迹,当时还使用了一名模仿手迹的高手。这件事想是想起来了,可是,在德·苏比拉纳先生的头脑中,还是没有下文。不过,这件事和他强烈的仇恨已经沾上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