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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喝。”

“算了,表哥,喝个酒,干吗还求爷爷告奶奶的,他不喝你喝。”杜丽明看也不看他,在自己和葛建元面前各摆了一只杯子。“给我来点啤酒,一点啊。”

都落了座,葛建元高声劝菜,“来,吃吃吃。”并且率先大嚼大咽起来。

徐五四动作机械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却不辨其味。他把筷子放下,眼睛被迎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猛地刺了一下,那是个半躺在床上的全裸体的外国女人。这画和那些家具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极不高明的自制品。葛建元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解释说:

“维纳斯。”

杜丽明说:“表哥,你一个大小伙子的卧室,单独挂上这么一张画,实在不好,快拿下来吧,我看着都难受。”

“世界名画,外面都有卖的……”

“挂世界名画也得讲究场合环境,对不对?就冲你这猪窝似的地方,挂这画就不顺眼,听见没有,拿下来!”

徐五四却带着毫不信任的冷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维纳斯,是你画的?”

“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呀,是一个朋友画了送给我的。也他妈不白送,搓了我两顿饭呢,一顿新侨、一顿华都,操!也不便宜啦。那小子,是个吃主儿,嘴刁着呢。”

徐五四扭过脸对杜丽明说:“怪不得,这两年维纳斯见多了,可还没见过这么色相的维纳斯,原来出自这类手笔。”

杜丽明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牛脖子呢,所以没搭他的茬。葛建元很尴尬地哼哼两声,还是表现出极大的肚量,“好好好,你们不乐意看,我拿下来。”他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起身把画摘了下来,反扣着靠在柜橱边上,然后解嘲地笑道:“咱那哥们儿是业余的,画得水平不高,水平不高。”

徐五四的眼睛又落在柜橱上,刚才丽明放在上面的那个玉兽,这一会儿工夫不知给收到哪儿去了。

“哎,表哥,拿菜刀来,该把鸭皮片下来了。”

“我这儿有刀,”葛建元从裤兜里掏出一只个儿不算小的弹簧刀,啪地打开,就用它来片鸭皮,油腻腻的鸭皮迎刃而落,看得出,那刀子是相当锋利的。徐五四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来,吃!”葛建元张张罗罗,片完鸭皮又把荷叶饼、葱、酱一劲往徐五四这边挪,“我专门挑了只大个儿的,一只就十五块六毛八,你们就甩开腮帮子吃吧!”

徐五四用荷叶饼包了一块鸭皮,很不是味的吃了。他只盼着能早早地结束这顿令人尴尬的晚饭。看看葛建元,这家伙吃相很粗,自斟自饮,兴致极高,把新开盖儿的一瓶竹叶青干下去一大半,没一会儿工夫便酒酣耳热的有几分醉相了。

“嘿,”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把一张通红的橘皮脸凑近五四,“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今儿我得好好谢谢你。”说完,咕咚,把酒吞下去,然后把光光的杯底儿亮给五四看,油嘴里还打了一个异常响亮的酒嗝。

五四冷冷地说:“我不用你谢。”

“你用不用是你的事,我谢不谢是我的事,对不对?”葛建元说话开始有点绊舌头了。“妈的,我们那派出所,老他妈挤兑我,哪年不得找我几次茬呀,结果怎么着?一根稻草也捞不到,咱他妈本来就没事嘛。丽明你别管我,我今天高兴了。妈的,居委会那帮老娘儿们也狗仗人势,也要来欺负欺负我。那天,嘿,我告诉她们了,咱哥们儿在分局现在也有认识人了。五四儿,下回你再来,穿上你那官儿服,戴上你那壳儿帽,镇镇她们,不用你干别的,就在那帮老娘们跟前,和我有说有笑地这么一走,你就算给我戳了大份了!叫她们看看,警察找我不都是坏事,咱也有警察哥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