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第4/7页)

“皇族不相信邪灵会逃逸。可在皇室衰微之时,忧虑唤起了族人对恶咒的畏惧。因为邪灵的魂魄终究没有散去,而且无法散去。作为传说存在的诅咒和邪灵,是提醒,也是弥漫于皇族中绵长不灭的恐惧——它醒来,逃走。末世终究还是来了,诅咒的恶念也已醒来,如果不加阻止,势必将完全应验。今夜,也许是我觉罗一族最好的机会……紫禁城已被我的人控制。大内一如既往,是为了不惊动邪灵。我虽有一把除邪的宝剑,却不知是否有获胜的可能。至于安德海,他长期服用施了咒语的草药,普通刑具无法对付……可你说,会弄到安德海之瓶。看来,这是唯一的法子。却不知,那叫翠缕的宫女是否能如约而至。”

父亲从怀里掏出怀表。离我与翠缕约好的时间还差半个时辰。要从安公公嘴里掏出什么已不大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押着这怪物去延春阁,与翠缕汇合。我们的希望在瓶子上。瓶子,是唯一能令他消失的东西。若他对消失,或是如翠缕所言的“没有了”还心存恐惧,那么这件事,就还有胜算。

安公公被黑斗篷蒙着,又被绳索捆了个结实。侍卫扛着他,一同进入存性门。父亲眼见各个工坊里的织机、布匹,虽然事先我已跟父亲有所交代,父亲还是深感震惊。这里规模的庞大和分工的细致等同于父亲管辖的内务府。

父亲迫切地想要看到,地下倒立的另一个绮华馆。

翠缕果然来了,带着一只咔咔作响的瓶子。父亲让人将延春阁所有的灯都点亮。父亲的侍卫手里提着灯,腰间佩剑。父亲在冒险。仅凭这一班人手中的武器,就可以治父亲谋逆之罪。黑斗篷里,安公公扭动着,喉咙里发出嘶鸣。父亲命人解开他上身的部分绳索,褪去半截斗篷,露出脸。翠缕将瓶子倒着摆在一张桌子上。瓶上的标签写着‘安德海之瓶’几个字。安公公显然已经闻到了瓶子,听到了瓶子的咔咔声。现在,他亲眼看见了瓶子。在父亲密室里变成蓝色波纹的安公公恢复了原状,面色苍白、苍老。不死的信念正在安公公心里褪去。安公公转向翠缕。这张脸由邪恶转为凶狠,由凶狠又转为可怜。翠缕自从暗影中走出后,就出奇的平静。也许,不,没有也许,而是无疑,无疑这是她的最后一夜。

“你背叛了太后。”安公公说。

“你杀了福锟。”翠缕说。

“我没料到您会来这一手。我小看您了,荣寿公主。”安公公转向我。

“把门打开。”我说。

“我是不死的。是你,翠缕,你这罪人!”

安公公自言自语,语气里已经没有了自信。

“让安公公离得近些,仔细看看,可认识这只瓶子?”我说。

“不!”安公公大叫,“让它离我远点儿。”

他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安公公,你怕什么呢?那是你的瓶子,上面可是写着‘安德海之瓶’?”父亲说。

“王爷,这的确是我的瓶子。这就是我怕它的原因。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装在里面,谁拥有这只瓶子,谁就是我的主人。”

安公公双眼闪烁着令人生厌的光泽,尽管,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瓶子里装着的,可是你的忠诚,安公公?”

“王爷,忠诚就是我的命。我的命现在在您手上,王爷,您想要什么?”

“把门打开。”

“王爷,请解开我身上的绳索。”

父亲挥手,侍卫解开余下的绳索,将一条链子栓住他的脖子和手。

“王爷,您确定要去亲自验证恶咒和邪灵?您对后果是否有所准备?”

“我等了很久,不愿再等了。”

父亲低沉的声音在延春阁回荡,连我也不知道父亲是否有所准备。父亲脑子里的画面漆黑遥远,我只看见决斗的念头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