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7页)

一刻钟以后才开始上课,在那一刻钟里,教室里乱哄哄的好不热闹;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似乎是允许大声自由谈话的,大伙儿都利用了自己的这份特权。整个的谈话都集中在早饭上,人人都破口大骂。可怜的人们!这就是她们惟一的安慰。现在屋里只有米勒小姐一个教师;一群大姑娘围着她,用严肃和愤怒的姿势说着话。我听见有几个人嘴里说出了布洛克尔赫斯特先生的名字;米勒小姐听见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但是她也没有作多大努力来压制这普遍的愤怒;无疑她自己也在生气。

教室里的一只钟打了九下;米勒小姐离开她那个小圈子,站在教室中央,叫道:“安静点儿!到你们的座位上去!”

纪律得胜了;五分钟以后,这一群乱哄哄的人变得秩序井然,相对的安静平息了七嘴八舌的喧闹。高级教师准时来到各自的座位上;不过,大伙儿似乎还在等着什么。八十个姑娘一动不动、端端正正地挨个儿坐在屋子两旁的凳子上;看上去是古里古怪的一群人,头发都平伏地往后梳着,看不到一绺鬈发;都穿着棕色衣服,领子很高,喉部围着窄窄的一圈领饰(1),衣服前面还系着一个荷兰麻布小口袋(样子就像苏格兰人的钱袋)。这是作为放活计的口袋用的;每个人都穿着羊毛长统袜,乡下做的有铜扣的鞋子。有二十多个穿这样衣服的人是成年的姑娘,或者不如说是年轻妇人;这衣服不适合她们穿,哪怕最美丽的姑娘穿了也会有一种怪模样。

我还瞧着她们,偶尔也细细看看那些教师——她们中间没有一个是我所真正喜爱的。健壮的那一个有点儿粗俗,黑皮肤的那一个太凶,那个外国人却又粗声粗气、怪模怪样,而米勒小姐呢,可怜的人儿!脸色发紫、饱经风霜、操劳过度——我的眼睛正从这张脸看到那张脸,这时候,整个学校的人都好像由同一根弹簧发条带动着似的,同时站了起来。

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听见谁下过命令;我给弄糊涂啦。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各个班级的人都重又坐了下来;不过,大伙儿的眼睛都集中在一点上,我也就跟着朝大伙儿看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我看见了昨夜接待我的那个人。她站在长屋子那头的壁炉旁边,因为屋子两头都有一个壁炉;她默默地、庄严地看看那两排姑娘。米勒小姐走过去,似乎问她一个问题,得到了回答,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声说:“第一班班长,把地球仪拿来!”

第一班班长去执行命令的时候,米勒小姐请示的那位女士慢慢地走到屋子中央。我想我那个管崇敬的器官真是了不起,我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脚步的时候,我油然产生的那种崇敬的心情,至今还保持着。那时候,在大白天,她看上去修长,美丽,身材匀称;棕色的眼睛,眸子里透出慈祥的神情,周围像描出来似的细细的长睫毛,把她宽阔的额头衬托得十分白净;两鬓的深棕色的头发,卷成圆圆的发卷,这是按当时的时兴式样梳成的,光滑的发辫和长长的鬈发在当时都不时兴;她的衣服也是当时风行的式样,是紫色的,镶着一种黑丝绒的西班牙式的饰边;一只金表(表在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普遍)在她的腰带上闪闪发光。让读者自己加上秀美的容貌、略带苍白但也还明净的肤色、端庄的风度和仪态,来完成这幅肖像吧。这样他至少可以对谭波尔小姐的外貌有一个正确的概念,就像言语所能描绘的一样清楚。后来我在她让我带到教堂去的祈祷书上发现,她的全名是玛利亚·谭波尔。

劳渥德的监督(这位女士就是监督),在放在一张桌上的两个地球仪跟前坐下,把第一班的姑娘们叫到她身边,开始给她们上地理课;下面几班也给几位教师叫去;回讲历史、语法等等,这样继续了一个钟头;接下来是习字和算术,谭波尔给年纪大一些的几个姑娘上音乐课。每一堂课都是按钟点计算的,钟终于敲了十二下。监督站了起来。